这一番变故,就使得林小容回平凉的日期,向前提了几日。
本来按着作战计划,林小容便应该立即返回林家庄,大规模生产火炮以供东西两线之需,却因为她被擒一事耽搁下来。而如今,七喜的状态极不稳定,必须回庄静养,林小容左右思量,既然如此,还不如早些回去。
临行前一夜,楚律与林小容肩并着肩,坐在阳谷关城头上,吹拂着夏夜晚风。
“这一次你与殿下同归平凉,应当不会再出什么乱子,但还要记得小心保重自己。”
“到了平凉,也记得不要轻易出门,能托给别人的事情,都交给别人去做。”
“你只要好好的等我回去便好。”
林小容听着楚律的叮咛,频频扮乖点头。
上次的事情让楚律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见过了他那时难得一见的疯狂模样,她既心疼又感动,自然不愿再捋他的虎须,让他担心。
楚律本来并非多话之人,这时候竟然絮絮叨叨说了许久。林小容耐着性子等他事无巨细的叮嘱完毕,终于道:“你也不必担心我,自己才要保重。不出两个月,我定会把你要的火炮全部备齐,在那之前,你还需小心秦人还有那梁月湖再使什么阴谋诡计。”
楚律点头道过了不必担心。两人之间便忽而静默下来。
不疾不徐的清凉夜风吹在面上,夜空群星初上,月牙弯弯,黑幕下的远处群山静止的轮廓更显得苍茫冷清,相比之下,这连日来的大喜大悲,都显得那样远,那样不真切。
望着城墙下连绵的军营里星星点点的晕黄火光,林小容忽然叫道:“楚律。”
“嗯?”
林小容的声音带着些微犹豫:“这一仗至今,才进入第五年,为什么我却有种感觉,好像已过了半生那样久……”
“因为,我们失去的太多。”楚律道。
林小容稍有些讶异楚律会这样回应,他从不是个多愁善感之人。但……
“是啊。我们都失去了太多。”林小容望着那轮下弦月,声音低回,“我还记得,只是在半年之前,二月的春雨节那夜。那时候月明星亮,烟花漫天,我们大家聚在一起,多么快乐。”
夜色里她的语调带着温柔与追忆,仿佛眼前又回到了那一夜的景象。
“谁知如今,死的死,伤的伤……为什么必须如此?”
那夜的歌舞犹在眼前,然而凌迟迟、玄尘、梁月桥、顾铭欢,一个一个却都已去得渺无踪迹。而被留下的岳梦影、琵琶还有七喜,就算伤痛能有平复的一天,但那之后,又能如何幸福?
林小容心中伤感,楚律温暖的大掌却拉起了她的手。
“不必再想。小容,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你少历生死离别,难免如此伤怀。倒不如学学我们从军之人。我们从来只记得一件事,珍惜眼前。”
“珍惜眼前?”林小容扯了扯嘴角,带着些许无奈,“也许你是对的……”
楚律总是坚定的、刚强的、冷静的,所以就算是自己的亲哥哥死去,他报仇之后,便也放下了。不像她,再怎样让自己勇敢,也终究是个女人。
楚律另一只手轻敲了敲林小容的头,“明日一早便要离开,还是早些去歇息吧。回到平凉,也不必多想,好好顾好自己。我定会尽早回去。”
“好。”林小容答应着,缓缓绽开一个微笑,转身正欲举步。
楚律却忽然道:“你放心。这一战结束之后,我定会带你远离这些。”
林小容身形一顿,猛然回头。
就见楚律身形笔直,站在月下晚风之中,那样的锐利而坚定,眼眸深邃的像无风风浪的大海,里面却闪烁着漫天的星光。
许是见林小容表情惊讶,楚律笑了笑。
“小容不是从前说,要一起去过放马南山、东篱对饮的布衣生活?我还记得。”
“你是说……”林小容身子有些僵硬,“你愿意了?”
“我何时说过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