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本能地,姜栀妍没有离开。

她动用了令人咋舌的财力和关系网,近乎偏执地强行留在了这个她骨子里厌恶、觉得肮脏又危险的鬼地方。

她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保护”他。

于是,在这片战火纷飞的土地上,出现了一道极其突兀又令人不适的风景:

江庭序和他同事们的采访车队在断壁残垣间穿梭,后面总是远远跟着几辆价格不菲、锃光瓦亮的黑色越野车,像幽灵一样甩不掉。

她试图介入他的生活和工作,像个笨拙又讨人嫌的闯入者。

她送来的顶级安保团队被婉拒;她带来的昂贵补给,新鲜的果蔬、纯净水甚至还有他以前喜欢吃的某家甜品,与当地匮乏的条件格格不入,显得可笑又讽刺;她甚至想强行参与他的采访行程,结果只会引来更深的厌恶和同事更严密的防备。

她就像一道不受欢迎的阴影,固执地笼罩着他,却完全无法融入他的世界。

第十四章

也正是在这种令人窒息的“跟随”中,她第一次被迫近距离地、眼睁睁地看着他如何工作,如何生活。

她看到他如何在炮火暂歇的瞬间,冷静地举起相机,记录废墟中的画面;如何用并不熟练的当地语言,努力与惊惶的民众沟通,眼神里是真诚的悲悯与尊重;看到他如何在物资极度匮乏的情况下,毫不在意地和同事、甚至和当地人分食一块干硬的面包,喝同一瓶水;看到他如何不顾危险,深入前线,只为获取最真实的一手新闻资料……

没有她,他不仅活得很好,甚至……甚至焕发出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更加耀眼、更加坚韧、更加动人的生命力。

那是一种扎根于苦难却向着光生长的力量,远比温室里精心呵护的花朵更令人震撼。

这种认知,像无数细密的蚂蚁,开始日夜不停地啃噬着她的心脏,带来一种陌生的、缓慢而持久的钝痛。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恐慌。

她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他需要我”的认知根基,正在被眼前铁一般的事实,一寸寸地、无情地动摇、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