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周妈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她放下粥碗,拿起一条湿毛巾,轻轻敷在盛淮璟滚烫的额头上,声音哽咽着说:“先生,您这又是何苦呢……您这样糟蹋自己,秦小姐在天上看着,该有多心疼啊……”

盛淮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没有焦距。

周妈抹着眼泪,忍不住回忆起往事:“先生,您还记得吗?有一年冬天,您得了重感冒,发高烧,吃什么都没胃口。秦小姐知道了,心疼得不行。她那时候腿脚多不方便啊,可还是坚持亲自下厨,说要给您熬一碗您最喜欢的鸡丝粥。她就在厨房里,坐着轮椅,一点点地处理鸡肉,守着砂锅熬了整整一夜,怕火候掌握不好,怕佣人做的味道不对您的胃口……结果粥熬好了,她的手却不小心被锅边烫红了一大片,她怕您担心,还偷偷用袖子遮着,笑着说没事……”

周妈的声音充满了怀念和惋惜:“秦小姐她是真的把您放在心尖上疼啊。苏小姐……她或许也很好,可是我伺候您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她为您下过一次厨,没见她像秦小姐那样,事无巨细地惦记着您的冷暖饥饱……这么好的姑娘,您怎么就……怎么就让她……”

周妈说不下去了,泣不成声。

盛淮璟静静地听着,周妈的话语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的记忆闸门。

他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那个冬夜,秦菀坐在轮椅上,在温暖的厨房灯光下,专注地盯着咕嘟冒泡的砂锅,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上却带着温柔而满足的笑意。

那时,他只以为是粥的温度暖了他的胃,却从未深思过,那其中蕴含的是怎样一份炽热而笨拙的爱意。

周妈平复了一下情绪,红着眼睛环顾着这间客厅,继续说道:“先生,您看看这个家……您难道真的感觉不到吗?这窗帘,是秦小姐亲自选的暖黄色,她说您工作累,回家看到暖色调会觉得放松;您书房那张书桌的角度,是她一遍遍调试的,说下午西晒的时候,阳光刚好不会直射到您的眼睛;就连您床头那盏灯的光线,都是她反复调整过的,说既不能太亮影响您休息,又不能太暗您起夜不方便……”

老佣人指着房间里的种种细节,声音带着哭腔:“这个家,早就处处都是秦小姐的影子了,是她用点点滴滴的心意填满的啊……她虽然行动不便,却努力地把这里经营成一个温暖的家,等着您回来。您……您真的就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盛淮璟顺着周妈的手指,茫然地环顾四周。

暖黄色的窗帘在微风中轻轻拂动,书桌一角摆放着她喜欢的绿植,沙发上还搭着她常盖的那条米色毛毯……

这些平日里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在周妈的提醒下,变得无比清晰而刺眼。

他一直以为这个家是冰冷空旷的,需要苏见青回来才能填满,却从未发现,早在不知不觉中,秦菀已经用她无声的爱和细致的关怀,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浸润得充满了烟火气和温暖。

而他,却一直沉浸在对过去幻影的追逐中,对她所做的一切视而不见,甚至将她的一片真心践踏在脚下。

他的心开始剧烈地抽痛起来,比高烧带来的头痛更加难以忍受。

那不是单纯的悲伤,而是一种混合着巨大悔恨、顿悟和彻底失去后的绝望的剧痛。

他猛地蜷缩起身体,将骨灰盒更紧地搂在怀里,仿佛这样才能缓解那锥心刺骨的疼痛,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盛淮璟在别墅里自我放逐了不知多少天,高烧退了又起,整个人瘦脱了形,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身上散发着酒气和颓败混合的难闻气味。

他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终日抱着那个冰冷的骨灰盒,蜷缩在客厅角落的地毯上,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时哭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