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淑婉的心湖像是被投下了一块巨石,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
震惊、茫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心头。
她看着眼前这个真诚的男人,他眼里的光灼热得让她几乎无法直视。
良久,她缓缓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和更深的苦涩:
“苏医生,谢谢你。”
“但是,我这样一副残破的身体,一颗已经死了的心,给不了你任何回应的。”
“而且我很快就要......别再对我好了,不值得。”
“忘记我,你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
她的拒绝,不是因为无情,而是因为太清楚自己的结局,不忍心拖累这样一个美好的人。
苏言之却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
他没有气馁,只是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语气依旧温柔却不容拒绝:
“淑婉,喜欢你是我的事,对你好也是我的选择。我不需要你的回应,也不在乎值不值得。”“你的未来或许不长,但我想让它尽量多一点温暖,少一点痛苦,这就够了。”
“至于我的幸福......”
他笑了笑,带着点豁达,“能这样陪着你,就是我当下最大的幸福了。”
海鸥在天际鸣叫,夕阳缓缓沉入海平面之下,将最后最绚烂的光彩洒满天地,也柔和地笼罩着露台上这两个身影。
一个心如死灰,命不久矣。
一个倾尽所有,无怨无悔。
寂静之中,某种无声的暖流,悄然浸润着江淑婉早已冰封的心湖边缘。
她知道她无法改变苏言之的决定,就像她无法改变自己既定的命运。
但至少在这一刻,在这片远离一切伤痛的海岛上,有人真心实意地告诉她,她值得被这样对待。
这本身,就是一种微小却真实的救赎。
十八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海岛的阳光依旧明媚,却再也照不进江淑婉日益衰败的身体里。
她清醒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如同风中残烛,光芒微弱而摇曳。
苏言之用尽了所有办法,找来最好的营养师,尝试各种流食和药膳,但她的肠胃已经脆弱到无法承受任何负担。
喂进去的一点东西,很快又会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呕吐被吐出来,常常带着刺目的鲜血。
她大部分时间都陷入昏沉的睡眠,或者说,是半昏迷状态。
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紧蹙着,苍白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偶尔会溢出极其微弱的、破碎的呻吟:
“痛......好痛......”
身体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吗啡的效果也越来越差。
苏言之守在她床边,看着她被病痛如此摧残,却束手无策,那种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在她面前总是强撑着乐观温柔的样子,轻声细语地安慰她,用温热的毛巾为她擦拭额头的虚汗,握着她的手告诉她:
“会好的”
可一旦走出房间,这个总是温和坚定的男人常常会崩溃地靠在墙上,用手死死捂住嘴,压抑着发出痛苦的呜咽,眼泪无声地滑落。
他恨自己学医救人,却救不了最想救的人。
偶尔江淑婉短暂清醒时,能看到苏言之迅速擦掉眼角痕迹却依旧泛红的眼眶,和他努力挤出的、却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心里明镜似的,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用尽力气,反过来安慰他,声音气若游丝:
“苏医生......别难过。”
她越是懂事,苏言之的心就越是痛得无以复加。
就在这样一个下午,江淑婉刚服下止痛药,陷入浅眠。别墅外却传来了引擎声和嘈杂的人声,打破了海岛一贯的宁静。
苏言之皱起眉,小心地替江淑婉掖好被角,快步走了出去。
别墅雕花铁门外,站着的正是形容憔悴、眼窝深陷的顾一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