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是一个孩子最无助的，对真相的渴求。

巨大的悔恨和冲击，让他当场脑溢血倒下。

而沈秋山，在池家天翻地覆的争吵中，也终于承认了一切。

他哭着说，当年是他父母教他的，让他冒领功劳，这样他才能被池家收养，过上好日子。

这个谎言，他守了二十年。

母亲在病房外哭得死去活来，她打了沈秋山一巴掌，也打了自己一巴掌。

她无法接受，自己竟然为了一个骗子，逼得亲生儿子捐肾，逼得他离家出走。

池月盈说完这一切，眼眶通红地看着我：

“皓宸，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是……回家吧，至少，去看看爸。医生说，他一直念着你的名字。”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迟来的真相，对我而言，已经毫无意义。

它不能让我失去的肾长回来，

不能让我破碎的心复原，

更不能抹去我二十多年来所受的尽的委屈和伤害。

我端起面前早已凉透的茶，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说完了吗？”我问。

池月盈愣住了，她没想到我会是这种反应。

“说完，你就走吧。”我站起身，

“池家的事，和我无关。池志德是死是活，也和我无关。”

“池皓宸！”

她猛地站起来，抓住我的手，

“你怎么能这么冷血？我们知道错了！我们愿意弥补！”

“弥补？”我看着她，笑了，

“怎么弥补？你把你的肾给我吗？还是你们能把我被偷走的二十年还给我？”

“池月盈，你们什么都做不了。”

我甩开她的手，语气平静却决绝：“

别再来找我了。不然，我就从这里也消失，让你们永远都找不到。”

我转身离开，没有再看她一眼。

背后，传来她压抑的，痛苦的啜泣。

那声音，第一次让我觉得，有些快意。

7

我以为池月盈会就此放弃，但我低估了池家人的执着，

或者说，是他们自我救赎的决心。

池月盈没有走。她就住在镇上那家唯一的旅馆里，

每天都会出现在我上学的路上，或者在我家院子外。

她不靠近，不说话，只是远远地看着。像一尊沉默的、充满悔恨的雕像。

镇上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

说我是不是在外面招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我一概不理。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医生的话应验了。

我常常会在夜里疼醒，白天上课时也开始力不从心。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但这反而让我更加平静。我开始写日记，

记录下我在这个小镇最后的时光，记录下孩子们天真的笑脸。

一个月后，又一个不速之客来了。

是我的母亲，蓝紫英。

她比我上次见她时，憔悴了不止十岁。

曾经文工团里最耀眼的红玫瑰，如今像一朵被风霜打蔫的花。

她穿着朴素的衣服，提着一个保温桶，站在我院子门口，局促不安。

我正在院子里给孩子们批改作业。看到她，我的手顿住了。

她走进来，把保温桶放在石桌上，声音颤抖：

“皓宸，妈……给你炖了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