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神慌乱至极,只能徒劳地用手按住伤口。
裴景臣用尚且干净的手轻缓抹去我眼角的泪,几乎用尽了气力。
“别哭……”
数名官兵围侍左右,萧丛厮杀在前,战况一时胶着无人靠近。
直到另一支官兵队伍从前包围而来,局势才终于倾倒。
不消片刻,传来萧丛远远的高喝声。
“山匪已尽数押解伏法!”
几乎是话音刚落,我就感到趴在怀中的身体骤然脱力。
偏头一看,裴景臣紧闭着眼已无意识,脸上几无血色,只有鲜血不断自嘴角涌出。
“裴景臣!”
我心口一窒,前所未有的恐慌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脑中嗡鸣一片,好像所有的声音和人都相隔天远。
“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萧丛急厉万分地喊着,我感到身上一轻,仍然不能回神。
待我反应过来时,已站在了裴景臣治伤的房前。
萧丛拱手朝我劝道。
“江姑娘,你受了惊,还是先去休息吧。”
“不,他是为救我而受伤的,我一定要看着他安然无恙。”
我神情惶然地站在门外,只能听到医师浅浅地叹息和裴景臣忍痛的呼吸声。
萧丛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哑声开口。
“或许这对大人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我倏地偏过头,有些诧异。
“你怎么会这样想?”
“夫人走后,大人几乎是一夜白头,自那之后便再没有好好休息过。”
萧丛说着,深深叹了口气。
“那时候大人几乎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报复温氏,幸得陛下怀柔,只是命大人来此赈灾将功折罪。”
“如果不是后来在这里遇到您,大人撑着的那口气估计早就断了。”
我有些怔愣,福宁县消息闭塞,我很久没注意过汴京发生的事了,这些事对我来说也已恍如隔世。
我爱了裴景臣十年,而这些天的裴景臣又何尝不让我有所动摇。
只是我一闭上眼就总能想到那未及出世就夭折的孩子,还有裴景臣那冰冷的话语和眼神。
这些伤痛是无法随时间流逝而忘却的。
我眼眶渐渐泛红,眸中闪过一丝哀意。
“我知道,只是很多事,再怎么弥补悔恨也是无法挽回的了。”
萧丛见此也不忍再说。
不知过了多久,门才从里面打开,医师眉头紧蹙着走出来,我的心立时悬了起来。
“如何了?”
我和萧丛同时出声。
医师擦了擦额上的汗,不禁哀叹了一声。
“这一箭着实狠毒,伤至肺腑又失血过多,眼下血是好不容易止住了,其他的,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我仍不敢相信:“这是……什么意思?”
“大人能不能醒,全看个人造化了,况且就算醒过来,这一箭伤及肺腑,恐怕也……”
我身形狠狠一晃,声音颤抖:“恐怕什么?”
“恐怕寿元无几啊!”
第40章
“大概还会有多少时间?”
我喉间一哽,已是落下泪来。
“不好说,最好的情况可能也不过数载。”
气氛一时沉重到了极点,可任谁都无可奈何,我只得白着脸色向医师言谢。
一向面容冷酷的萧丛也眼眶泛红,强忍情绪将医师送回。
我推开门,榻上的人犹在昏迷,好看的剑眉却始终紧蹙着,似乎是在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