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啊夫子捋了一把长须,脸上展现的是他看不懂的表情。

夫子告诉他,汉是霸气,是犯我华夏天威者,虽远必诛!的汉。

夫子告诉他,汉是傲气,是内外诸夷,凡敢称兵者皆斩!的唐。

夫子告诉他,汉是志气,是一寸山河一寸血!吾纵亡国灭种,誓不与贼共立!的宋。

夫子告诉他,汉是骨气,是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明。

彼时懵懂,却心向往之。从此灵魂烙下最深刻的烙印。

我是汉族!

我是汉人!

我是汉!

再大一些,他便想出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看看魂牵梦萦的外面的汉人。

夫子拍拍他脑袋,想去就去吧,当初我也像你……才……

中间隐去的是什么呢?他疑惑,却没有深思,径直为出去而喜悦着。

夫子为他准备了一件新衣服,花里胡俏的。包袱里的衣服也皆是这种样式。

夫子问他,可还记得出去的身份?

他的回答是,记得,我是个伶人。

谷外和谷内是截然不同的世界,最大的不同,是外面的男子皆剃头梳辫。

他摸了摸自己浓密顺直的头发,略有些不自在。

不是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损之么?

夫子教的总不是错的,那错的一定是外面的世界。少年中二,是诡异直中靶心。

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夫子从未告诉他外面世界情况的良苦用心。只有这样,他才能受到最大的冲击,从而……

他在外面行了数月,隐隐发觉有哪里不对劲,却又找不出原因,直到他来到一个偏远小镇。

穿着华丽的旗人耀武扬威的哈哈大笑,衣衫褴褛的汉人狼狈的趴在地上,旗人指着撒到地上的饭食,高贵冷艳的对那人吐出一个字,吃!

那人瑟瑟发抖,小镇上其他人只远远看着,没一个人敢站出来为同乡出头。

他看不过眼上前指责,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冲突时虽然打翻了对方几个手下却还是被擒住。

旗人饶有兴趣的道,你为何出手。

他倔着一张脸,硬邦邦道,因为我们都是汉人。

汉人?旗人语调微扬,嗤笑一声转头向手下道,你告诉他汉人是什么!

手下恭恭敬敬的回答,汉人就是主子的一条狗!

顶着他怒火快要化为实质的视线,旗人蹲下身子,一旁手下极有眼力见递过一把刚才装着地上饭食的碗里边的汤匙。旗人伸出拇指与食指,嫌弃地拎着汤匙柄尖端,漫不经心用匙背敲打那人右脸颊两次,来,你来说说,你是个什么东西。

那人用那张脏得不成样子的脸蛋硬生生挤出一个谄媚的笑了,这位爷,奴才就是爷的一条狗,就是爷的一条狗!汪,汪汪,汪汪汪!

旗人哈哈大笑,好狗儿!去,把爷赏你的仔细舔干净了!

他瞪大双眼,不敢置信那人竟真的蠕动自己的身体去舔食地上的饭食。

愤怒的火焰将他的理智席卷一空,他大声质问那人,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们是汉人,要有自己的骨气,你的骨气呢!

那人咀嚼的嘴巴停也未停,一个眼神也没施舍给他。

旗人转了转手上的碧玉扳指。原来是个热血上头的二愣子。

行了不用再吃了,旗人不耐烦道,又使了个眼色给手下,其中之一小跑离开。

他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蔓延。

手下之一很快便跑回来,手中握着一个木棒。

怎么不是铁的?旗人不满意的皱眉,算了,给他。

不用再舔食的那人忐忐忑忑双手捧着木棒,旗人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指着他道,用着棒子打他,狠狠的打!打完爷就放过你。

他被反剪双手,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狞笑着走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