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不知道我是如何天天为钱发愁的。

从三万到十万、五十万,医院的账单像雪球越滚越大。

我连瓶矿泉水都要犹豫半天,最后还是咽咽口水走开。

殡仪馆的老师傅看不过去,总塞给我馒头;

就连家属扔在地上的奠仪红包,我都得弯腰捡起来,因为那够昭昭买三天的药。

我舍不得昭昭忍受病痛的折磨,舍不得秦墨轩每日的叹息发愁。

可我最舍不得的人,偏偏最舍得伤我。

他们吸着我的血肉,却反过来责问我脊梁怎么越来越弯。

反正都要走了,他怎么看我,不重要了。

“是,我就是爱钱,爱到可以不要脸。”

闫雪突然开口,语气里满是痛心:

“弦月,你平时任性也就罢了,今天把运动会搅得鸡飞狗跳,你知道要赔多少钱吗?”

“还有昭昭那十五万手术费,你到底什么时候交?”

她义愤填膺的样子,仿佛我花的是她家的钱。

看着这个曾和我称姐道妹的人,我只觉得恶心。

来这座城市后认识的闫雪,我曾以为是真心待我的朋友。

突然下起雨来,闫雪不过轻咳一声,秦墨轩立刻拉开车门让她进去避雨。

转身看我时,只剩满脸不耐烦:“你就非要摆出这副怨妇脸?”

他上前一步想拉我的手腕,我猛地后退一步:“别碰我!”

第4章

秦墨轩愣住,眉头越皱越紧。

“沈弦月,我看你是该好好冷静冷静了,淋着雨自己回去吧。”

他今天开的车是军用吉普,再没对我刻意遮掩。

或许是觉得我这种普通人根本认不出。

更大的可能是,他玩够了,懒得再演。

我突然扒住车窗:“能不能让我跟昭昭说句话,就一分钟。”

秦墨轩不为所动。

“真的,就嘱咐他两句。”

“明天交完钱我就回去。”

随后一把伞σσψ朝我扔来。

“别让他沾雨,今天因为你,他的受惊已经够多了。”

我蹲下去与昭昭平视:

“以后好好听爸爸的话,再不高兴也不能拿刀子扔人,知道吗?”

他的目光落在我渗血的胳膊上,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想像从前那样摸摸他的头,才后知后觉想起他早就嫌我碰过死人的手脏。

我收回手,扯出个笑:“回去吧。”

以后再也不用看见他讨厌的妈妈,他应该会很开心的。

车子疾驰而去,溅起的泥水劈头盖脸浇了我一身。

浑身又湿又冷,狼狈得像条丧家犬。

我慢慢蹲在雨里,袖口的血混着雨水往下淌。

只剩下累,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累。

刚跟秦墨轩在一起时,两人兜里比脸还干净,坐公交都要计算着路程下车。

最后那段路,他总背着我走,喘着气说:“弦月,咱们回家。”

如今,我也该回自己的家了。

把手机卡拔出来,随手丢进路边的垃圾桶。

……

朋友组局,最晚到的秦墨轩被罚酒三杯。

江时逸突然开口:“我表妹快回来了,月底家宴你们都来热闹热闹。”

他眼里的期待藏不住。

他向来最宝贝家里的小妹,甚至都不肯带出来让大家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