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紧,似乎在适应肌肉的每一根纤维。
接着,她或者说占据了她身体的意识迈出了脚步。步伐起初有些僵硬、不稳,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随即步伐变得流畅、稳定,带着一种轻盈的、摆脱了重负般的力量感。身体在黑暗的地下室里活动,抬臂,弯腰,转动脖颈。
走出地下室、走出房间、走出旧楼,踏入夜色里。她忍不住畅快地仰天长啸:“动起来了…我出来了!我真的出来了!”
陈弦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属于都煦的那具青春、温暖的少女躯体。
“自由…不用再困在这里了…再没有…该死的束缚了!”
她能感觉到脚踩在地面的触感,呼吸时空气涌入胸腔的扩张感,甚至血液在血管里流动带来的微弱脉动…这一切对陈弦月而言,都是被封印的漫长黑暗岁月里最渴望的奢侈品。
她近乎贪婪地感受着这具年轻身体带来的生命活力。然而,这份狂喜如同潮水般来得迅猛,退得也极为快速。
弦月的意识核心,那些被封印强行压制、揉碎、打散的属于生前的记忆碎片,在脱离封印的瞬间,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涌现。
所有的记忆回归,无比清晰,带着鲜血淋漓的热度,再次狠狠地撕裂了弦月刚刚因获得短暂自由而复苏的感知。她脸上的狂喜刹那间冻结、碎裂,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刻骨的怨毒取代。
比厉鬼的天然怨气更加浓烈。
都煦的意识缩在躯壳深处,被迫承受着这股滔天恨意冰冷的冲刷,感觉灵魂都要被冻裂。她能“感受”到弦月精神核心剧烈的震荡,那股破体而出的狂喜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滋啦一声蒸发殆尽,只剩下无边的杀意和毁灭欲。
“时间…”陈弦月的声音在意识的深处响起,“…我的时间不多…”
她猛地转过身,目光如实质般穿透那栋孤寂陈旧、摇摇欲坠的老楼。然后再转头,投向旧楼之外,投向那个她同样熟悉、也充满刻骨仇恨的小镇。占据的新躯体在轻微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恨意在奔流。
“先从谁开始呢?”
那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角落里都煦的意识低语,“都煦…你想不想撕碎那张纸?想不想让那些人…付出代价?让她们尝尝你尝过的滋味?就像…撕掉那些墙上的脏东西那样?”
都煦残存的意识本能地想要抗拒这股冰冷嗜血的诱惑。
但弦月没有给她拒绝的空间。她低笑着,那笑声钻进都煦意识的缝隙:“别怕…我来帮你。用我的手,我们的手……一起。”
“明天…就明天…”
046湮灭(十五)(200珠加更)
李文溪公寓里的血腥味尚未散去,熟悉的关于死亡的气息,正浓稠地包裹着弦月的心神,一时之间无法释怀。
她操控着都煦的身体,站在客厅中央,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血迹的双手和衣襟。属于李文溪的热血早已冷却,变得粘稠、板结,像一层丑陋的痂壳贴在皮肤和布料上。
活动了一下手指,她感受着这具年轻躯壳里奔涌的力量,以及那份前所未有的、挣脱束缚后的自由感。
窗外,天已黑沉下来,放学的铃声隐约从远处飘过。
弦月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静静放着歌的李文溪的手机。她走过去,拿起,点开与钱淑仪的聊天窗口。
指尖在屏幕上敲击,她模仿着文溪的语调,不太熟练地缓慢拼凑着词句:
【老师,我想了很久…我还是想回来教书。我知道我错了,不该惹麻烦。我现在就在校门口,能…能见您一面吗?】
信息发送成功。弦月嘴角勾起一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