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余光感受到眼前一黑的李文溪还是猛地抬起头来。她的脸上全是泪痕,眼睛红肿。看到是陈弦月,她似乎更加窘迫,慌忙用手背擦脸,挤出一点笑容:“啊…没…没事,就是…考砸了而已。”
陈弦月没说话,弯腰捡起地上的成绩单和磁带机,把磁带机的暂停键按了下去。歌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密集的雨点声。
“其实很优秀了。你只是对自己…太严格了而已。”说着,她把东西递过去,语气没什么波澜。
两人指尖不经意捧在一起,弦月便像触电般匆匆把手手回到身后,电得她忽然清醒过来,很懊恼自己的多管闲事,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而且她这句看似平淡的话,像一根针刺,轻而易举地戳破了李文溪气球鼓到极点而强撑着般的伪装。
她愣了一下,接过东西,眼泪又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知道…可我就是…就是觉得…我永远也追不上她了…再怎么努力都…”
李文溪的脆弱毫无遮掩地摊开在弦月面前,活像一只被雨水打湿翅膀的可怜雏鸟。弦月心里某个角落不由得被触动了一下。
她见过文溪在讲台上自信演讲的样子、见过她在操场上活力四射的样子、见过她被一群同学簇拥着说笑的样子,却从未见过她这样毫无防备的狼狈。这反差让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光芒万丈的女孩,好像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你姐姐是你姐姐,你是你。”陈弦月想起自己无数次被拿来和“正常”孩子比较的经历,语气难得有了一点温度,“不用追谁。”
或许是这难得的回应,或许是图书室这方隔绝外界的天地,李文溪从这位不被看好却意外温柔的少女身上找到了一个安全的树洞。
那天下午,她断断续续说了很多:抱怨学业的压力,倾诉对姐姐敬慕又嫉妒的情感,甚至讲起家里对她近乎苛刻的期望。
陈弦月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听着,偶尔应一声,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她从未想过,这个看起来拥有一切的人,内心也堆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碎石。
就是从那天起,李文溪开始频繁出现在图书室。她似乎认准了弦月这个沉默的倾听者。
起初弦月是抗拒的,她习惯了独处,对李文溪这种过于耀眼又过于主动的存在本能地保持距离。
但文溪有着惊人的耐心和热情。她会在弦月整理图书室的书架时恰好出现,一边帮她一边聊起最近发生的琐事;会意外顺路地和她一起去食堂,试图把她从固定的角落位置拉到喧闹的中心;甚至会在课间,无视周围人诧异的目光,硬塞给她一些小玩意。她似乎总能找到办法撬开弦月紧闭的心门的办法,哪怕只是一条一条缝隙。
也许就在那么一次的偶然,她明知道文溪会照常在那个时间点来图书馆找她,甚至已经看见她走了进来,但突然视若无睹地背对她,从旁的书架上拿出一本书随意翻到一页,斜倚着墙故作认真地翻看起来。
她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放轻脚步在悄然逼近,细微的每一步却都悉数敲打在她的心弦上,于是在空荡的四下里,她那胸腔里扑通、扑通的声音像迅速变大,像鸟急着飞、高飞,渐渐盖过了一切。
就在这时,文溪停住了。她就在她身后,几乎和她贴靠在一起。那股茉莉香从来没有那么浓郁过,不由得让她捏纸页的手迅速一紧。
紧接着文溪便稍稍蹭在她披肩的发上,在她耳畔呢喃着那页的一段英文诗:“我的心思不为谁而停留,而心总要为谁而跳动…”
“你也喜欢波德莱尔的诗吗?”
还是让有准备的弦月吓了一跳。
她立刻合上书往前一步避开文溪,警惕地转头过去看对方。耳尖被热气熏得发烫,仿佛有一股无法抵挡的热,顺着那处一路奔到她薄纱似的脸颊。
只见文溪很是玩味地笑着,微微弯起那双清灵的眼,含了一点猫似的狡黠。那时落日余晖恰好透过高窗映在她的面上,眨动间泛起滔天的水光。
她抿了抿唇,千言万语吞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