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秒,她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就在炼金台正对着的那面墙壁上,就在那片深褐血痕的上方,悬挂着一个巨大的圆形金属徽章,或者说,浮雕。

那是一只眼睛。

一只巨大无比、结构精密、栩栩如生的眼睛。它几乎占据了整面墙的上半部分,材质似乎是某种暗金色的金属,在昏黄的灯火下闪烁着冰冷而诡异的光泽。

瞳孔深邃,仿佛由最纯粹的墨玉雕琢而成,虹膜部分则用复杂的线条勾勒出神秘的图案,细密繁复得让人眩晕。眼睑的线条流畅有力,甚至能看清上面一根根精细刻画的、仿佛带着金属质感的睫毛。

这就是传说中的“荷鲁斯之眼”。

它静静地凝视着闯入者,居高临下,带着一种非人的、洞悉一切的冷漠。

它的存在感是如此强烈,如此霸道,瞬间攫取了沃桑全部的注意力,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井,要将她的灵魂整个吸进去。

沃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脊背重重撞在身后一个冰冷的木架上,架子上的一个玻璃瓶摇晃了一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037湮灭(六)

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的、带着明显戏谑的轻笑划破了死寂。

沃桑猛然惊醒,循声望去。

只见胡玥摊开的掌心正托着一枚东西约莫鸡蛋大小,在昏黄的油灯光线下,折射出一种异常浓烈、沉郁的光泽。那红色很深,像凝结的血,又像熟透开裂的石榴籽肉,内里似乎有极微弱的光晕在缓缓流动。

胡玥显然对这收获很满意。她捻着那枚奇特的红色宝石,斜睨了一眼不远处依旧呆若木鸡的沃桑,嘴角高高扬起一个毫不掩饰嘲讽的弧度。

“噗”她像是实在忍不住,又嗤笑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炼金室里带着回响,格外刺耳,“堂堂陈大小姐贵为陈氏一族后人,连这些东西都一点没了解过吗?难道连你们祖上怎么发家的都不知道?”

她掂量着那颗红宝石,走近了几步,语气里的轻浮和讥诮浓得化不开,“还是说,你那个高风亮节的奶奶,把陈家的腌臜历史藏得连自己亲孙女都瞒死了?”

沃桑浑身一颤,像被烫到似的,终于从那巨大的震惊中挣脱出来一丝意识。眼前这个橘发女人轻佻、放肆、目空一切的态度,深深刺痛了她。

她本能地想用冰冷的目光和沉默把她逼退回去,可“祖上发家”、“腌臜历史”这些词,像有毒的藤蔓,缠住了她的思绪。

胡玥的话,荒谬得离谱,陈家的族史记载明明是光荣的:祖上是助朝廷安定一方、颇受皇恩眷顾的能臣清吏,后来因世道变迁,才转为地方望族…

那股强烈到几乎将她撕裂的好奇心,最终还是压倒了被冒犯的怒火和戒备。她喉头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因为紧张和某种无法言说的羞耻而微微沙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这些跟祖上发家…有什么关系?”

看到这个一身贵气、此刻却像个迷途羔羊的大小姐终于开了口,胡玥脸上那种嘲弄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猫捉老鼠的快意。

她随意地将那枚红宝石揣进工装裤口袋,拍了拍手上的灰,仿佛刚才说的话不过是件稀松平常的饭后谈资。

“哟呵,总算有点求知欲了?行吧,看在你乖乖承认不知道的份上,姐姐我心情好,就大发慈悲告诉你点儿真话。”胡玥抱着胳膊,身体随意地靠在旁边一个落满灰的巨大铜缸上,姿势懒散得像在街头闲聊八卦。

“你们陈家那个祖宗啊…”她拖长了调子,像是在讲一个古老又滑稽的童话,“不是什么功臣,更不是什么名门之后,就是个没什么内涵的老洋鬼。这老家伙一辈子别的没干,就迷那个点石成金的炼金术,都快入魔了,闹得众叛亲离。”

“结果,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还真让这老不死的玩意临死前摸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