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的是难怪望舒的气质、见识都如此不同。

可望舒究竟是为何要放弃城里的花花世界,独身转学到这个闭塞的小镇女校?

而那座闹鬼的破旧小楼是在学校后门,而眼前这座宏伟悠久,且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气息的庄园,却反而很正常;或许也不正常,只是望舒没有告诉她而已,也或许是望舒压根没有发现不正常的地方。

都煦的目光扫过这座庞然大物,它身上的那些黑洞洞的窗户,像极了一只只窥伺的眼睛。一个念头狡蛇一样钻进她的脑海:

那个缠着她不肯放弃的怨女,那张和望舒极其相似的脸…她们之间,一定有某种深刻的、她尚未触及的关联。她们是两个不同的、联结的个体。

但为什么?为什么女鬼单在那栋破老楼飘荡,而不是在这座属于楚家的、历史悠久的祖宅附近?

事有蹊跷。巨大的蹊跷。

都煦的心脏在病体的虚弱和眼前的震撼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不过,她知道,她来对地方了。

012脱轨(十二)

都煦跟着望舒迈进庄园大门,那股在外面感受到的阴冷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隐秘、强烈地浸上身来,直至冷汗涔涔。

这地方太静了,静得不像有人住,只有她们俩的脚步声在空旷得吓人的厅堂里孤单地回响。

她仍然好奇地用余光打量着这些晃眼的奢华装潢:天花板上垂下的巨大水晶吊灯,光线折射出冷净的光晕;锃亮得能照出人影的大理石地面,古朴庄重的木质和皮质家具……

最引人瞩目的,是墙上挂着的无数副看不懂但肯定很贵的油画,其中最大的一副是家族合照,人虽多,却看起来非常沉闷、阴郁,没人露出笑脸;唯一一个稍微有些活力,但显然被旁边的贵妇人压抑着的,是都煦只一眼就看到了的年幼时的望舒。那时候她的头发还是浅金色。奇怪的是,这幅上了年纪的照里,并没有第二个同望舒长相酷似的女孩。

都煦心里一阵阵发毛。为什么没有?她绝对不相信这是巧合,世上不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情。难道是她们家在刻意隐瞒吗?但她现在暂且问不出口。

因为,几个穿着统一深色衣服的女仆,如同阴影一般在角落里移动,擦拭着本就一尘不染的家具,或端着东西无声地走过。她们的动作刻板,眼神空洞,直直地看着前方某个并不存在的点,对她们进来毫无反应,像上了发条的人偶。怪到都煦头皮发麻。

都煦忍不住挨近楚望舒,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你一个人住这儿……不害怕吗?”

楚望舒侧过脸看她,嘴角习惯性地往上提了提,但那笑容有点飘,没什么分量。“怕什么?早习惯了。从小到大,不都是这么过的么?无非是换了个大点的笼子。”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都煦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样子,心不由得揪痛一下,一股说不清的难受堵在胸口。犹豫了一会,她还是没忍住,嘴唇几乎贴到楚望舒冰凉的耳廓,用气声飞快地说:“你不觉得…这里的人,还有这地方…都很诡异吗?”

楚望舒猛地停下脚步,身体瞬间绷紧了。

她转过头,冷不丁地直视住都煦,那双漂亮的杏仁眼里不再是平时惯有的慵懒或戏谑,而是混杂着惊愕、某种猝不及防的紧张,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亮光?

都煦被这眼神盯得呼吸一滞,下意识想后退。

但下一秒,望舒手指便突然用力地、紧紧地扣住了都煦的指缝,力道大得让她有点疼。

她的手心和都煦的一样,此刻也变得一片冰凉。望舒极快、极轻微地对都煦点了一下头,那动作小得几乎像是错觉。

然而都煦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她认出这是一种确认,一种无声的焦急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