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件旧衣、一根木兰花簪。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刚成婚时,他嫌床褥过软,次日她便换了自己并不习惯的硬枕与新褥,还特意选了他偏好的料子;
他随口抱怨佩剑钝了,下次再拿起时,剑刃已磨得锋利,放回原位;
他房中的置物架,是她依着他的身高与习惯打造,每次都将他的玉佩、令牌摆在最顺手的位置,从无寻不到的情况;
府中翻新时,他说冷墨色雅致,她毫不犹豫,将自己喜欢的藕粉色陈设全部换掉。
“你不觉得这颜色过冷吗?”他曾问过,她却只笑:“你喜欢便好。”
府中熏香向来是松木质调,可他后来才知,她本偏爱花香,却怕他嫌腻,全依着他的喜好置办。
这些年府中添的物件,大到桌椅屏风,小到杯盏布巾,全围着他的喜好转,没有一样是为她自己挑选。
哪怕一只茶盏,都印着他喜欢的云纹。
他从前只觉这一切理所当然,从未问过她是否喜欢。
房玄策站起身,将箱笼缓缓推到墙角,用力拉紧系带,仿佛这样就能将关于谢婧云的一切锁在里面,再也不会溢出。
可那些回忆,早已漫过心头。
这几年,被宠坏的不只是他的生活,还有他的自以为是与漫不经心。
直到她走了,他才知晓,何为报应。
房玄策一夜未眠,窗外雨下了整夜,天快亮时仍未停歇。
门外传来刘嬷嬷的叩门声:“王爷,府外有军中驿使送来信件。”
他脚步虚浮下榻,开门时,一封盖着朱红印章的牛皮信封静静躺在门垫上。
拿着信封回到卧房拆开,里面竟是一张身亡文牒。
白底黑字的“谢婧云”三字刺入眼中,他指尖僵住,脑中嗡嗡作响。
心脏似被人攥紧,疼得发麻。
“高侍卫,”他的声音止不住轻颤:“立刻将谢婧云的身亡文牒送去勘验,我要最快的结果!”
不到一个时辰,高侍卫回府,一进门便见房玄策坐在床沿。
他面色惨白,眼中布满血丝,下颌满是胡茬。
与往日那个锦袍玉带、清冷克制的景渊王判若两人。
“王爷……”高侍卫愣了半瞬才回神,小心将文牒放在桌上,又从怀中取出一叠卷宗。
“这是您让属下查的人证比对结果,还有谢妙芳的相关底细。”
房玄策盯着卷宗神色未变,指节却将那根木兰花簪攥得死紧:“说。”
“谢妙芳户籍所记的烈士双亲,名唤崔鸣镝与谢云麾,”
高侍卫翻开卷宗页,声音压得极低:“这二人正是谢婧云的亲生父母。”
“但依谢府中老仆与邻里证词比对,再加上早年为谢家诊脉的医馆记录,谢妙芳与这对夫妻并无血缘,实为养女。”
屋内气氛骤然凝固,房玄策攥着簪子的指节泛出青白:“既如此,为何我从前从未见过她?”
“正因谢妙芳是养女,谢云麾夫妇向来迁就她的性子,常年将她带在身边教养。”高侍卫垂眸续道。
“可她对谢婧云素来心存芥蒂,姐妹二人鲜少往来,府中旧人也说,谢婧云从不肯主动提及这位养妹。”
第16章
说罢,他偷瞥了眼面色沉如寒潭的房玄策,补充道:
“属下猜,正因姐妹关系疏离,王妃才不愿在您面前提起谢妙芳。”
房玄策如被钉在床沿,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呼吸渐次粗重急促。
高侍卫低头翻着后续卷宗,语气愈发凝重:“谢妙芳回长安前,便已备齐所有‘证据’。”“伪造的戍边文书、当年雁门关守军的假证词、甚至还有改易过日期的疗伤药方,桩桩件件看似无懈可击。”
“她早布好了局,王妃纵有百口也难辩……那时长安流言四起,无人肯信王妃的空口白话。”
房玄策闭了闭眼,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结滚动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