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麟逐步靠近,他歪过脑袋,看起来就像一个懵懂无知的天真孩童。如果小鹿在,可能会觉得这样的他肯定在发傻犯懵。可许贺林却不觉得,齐麟的每一步靠近都令他毛骨悚然、慌乱无措。
齐麟定在约莫五步开外,背手看他:“大雨的那一夜我说的话你都听清了吗?”
许贺林猛然一震,那个夜晚大雨倾盆、雷电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他浑身很冷,心口很痛,最是麻木绝望之时,齐麟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他忿恨和憎恶的幻听。
许贺林不确实地吐出两个字:“报……复?”
齐麟唇角一动,隐约一个浅显的弧度。
对,报复。为什么不报复呢?凭什么这些人能够任意左右他们的人生?凭什么她们就可以这么轻易践踏别人的死活?既然她们可以这么做,为什么……他就不可以?
许贺林倏而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之人。报复?凭他拿什么报复,又谈何容易?但凭他们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想要对抗偌大的麒麟府和许府根本就是以卵击石,这齐麟究竟是太过天真?还是太过傲慢?
可许贺林不得不承认,当齐麟提出这一点的时候他除了震惊和诧异,更多的是打自心底的渴望与心动。报复、报复……他怎么可能甘心、他又怎么可能不想?
他曾经那样努力,花费了比别人多好几倍的时间和精力去钻研,即使在有爷爷撑腰的那段最风光的时日明知那些人表面和气背地里对他说三道四不屑一顾,他也从未气馁。他费尽心思在这条仕途道路上,却因为一个根本不属于他的污点而毁灭,他的一生就这样轻易被人舍弃遗忘。
他怎么可能甘心、他又怎么可能不想!
许贺林深呼吸,强行克制住心底的急不可耐。他握紧双拳,双眼不再浑浊,却将那抹光亮掩饰在重重阴影之下:“可是我们能怎么做?”
他的表情已经很好地说明一切。齐麟没有因此露出开怀与得色,他低睨许贺林:“你会永远驻足不前吗?”
许贺林怔忪。
齐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鼓惑的力量:“你会永远都滞留在这个位置原地踏步,直到死吗?”
“死……”许贺林呢喃。
齐麟似乎想到什么,以一种毫无起伏的声调,慢吞吞地说:“我听说你想寻死,可你已经活了现在、活到我来找你的这一刻,你以为这说明了什么?”
许贺林盯着母亲的灵牌,刹那间脑海中浮现白天那个丫头冷漠的神情,他露出苦笑:“我不敢死。”
齐麟眼底暗芒闪烁:“所以呢?”
这一次,许贺林毅然抬首,没有避开齐麟的视线:“我也不想死。”
齐麟笑了,他的笑意并不温暖,却似在许贺林心底注入一支强心针,令他重新一振。
“当身边的渐渐离你我疏远离去,你会深刻体会到真正的孤独与无助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滋味。”齐麟缩短了这五步的距离,在许贺林面前蹲下,伸出了手:“我们会合作愉快的。”
许贺林盯着他的掌心,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个比他年纪还要小的孩子带给他无法抑制的不安和恐惧,可那并不没有令他畏缩退却,他甚至在这种不寒而栗中感受到了一种令他为之振奋的刺激。
人总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当你最脆弱的时候很轻易就会被引导和改变。并不是所谓的感同身受或者同病相怜令他信服,也不是说齐麟身上有多么强大的魔力能够令人瞬间折服,而是在某一瞬间心中失落的意义得到了重新的填补。
当他彻底被家族、被爷爷所舍弃失去了希望失去一切生命意义之时,齐麟投来了他最渴望并且最迫切需要的橄榄枝,就好像重新赋予了他生命的意义,令他重新振作支撑起来。
即使知道这个人也许很危险,即使明知前方的路未知重重,可他有种渴望跃跃欲试。
许贺林想:也许诚如齐麟所言,他们会合作愉快的。
就这样,三天很快过去,众望所归的初八终于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