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天已昏了下去,明心殿前灯火煌然,在阶前映下层叠的身影。
一群人焦急地在灯下翘首以盼,远远望见百里浔舟抱着封眠走来,明灭灯影映亮百里浔舟染血的甲胄。
眼尖的流萤颤声:“郡主身上、身上怎么都是血!”
一瞬间,各种糟糕的猜想涌上心头,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围拢过去。
“郡主你哪里受伤了?!”雾柳急得都想上手查看。
“还清醒着吗?”狄兰嗓音发颤,有些语无伦次。
柳寄雪忙拨开人群挤进来,目光在封眠的面上抓了一圈,便知她衣裳上的血迹定然不是自己的,先松了口气,再将她打量一番,瞬间了然:“……脚崴了?”
见封眠赧然点头,众人悬着的心这才落地。
“进去说话。”百里浔舟抱着封眠大步踏入明心殿,将她安置在矮榻之上。然后便握着她的手让到一旁,让柳寄雪上前查看。
“阿雪,你怎么也来了?”封眠轻声问。
柳寄雪俯身探看肿起的足踝,利落地替她正骨,“你与世子怎么也算是我的病人,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检查过脚踝无碍后,柳寄雪又拉过她另一只手把脉,眉眼稍松,终于有心情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况且世子的眼睛迟迟不好,我身为医者,压力很大啊。”
她抬眼扫过百里浔舟紧握住封眠手腕的那只手,“不过依我看,有你在陪他身边,可胜过千金良方。”
流萤和雾柳偷笑起来,百里浔舟仍沉浸在担忧紧张之中,没反应过来自己被调侃了,只急切地追问:“眠眠怎么样?可有内伤?”
听见柳寄雪说“无事”,他紧绷的身躯才终于微微松动。
“陛下醒了!”
内侍惊喜的呼声传来,封眠顾不得脚伤猛然起身。百里浔舟立即揽住她肩头,半扶半护地将人带进寝殿。
榻上,嘉裕帝缓缓睁眼,久睡初醒的浑浊目光在烛火里渐渐清明。
“舅舅!”封眠扑到床前,还未开口,泪珠便落了下来。她握住嘉裕帝的手,又哭又笑,“您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待宫人伺候完汤药,嘉裕帝挥退众人,封眠细细将他昏迷这些时日发生的事说了。
嘉裕帝听着,枯瘦的手轻抚她的发顶,“是朕做得不够好……”
他幽幽叹一口气,暴瘦的面颊之上露出些许疲惫懊悔,“其实他的心思,朕多多少少有些察觉。只是……朕年轻时到底对他与他母亲多有亏欠,况且这么多年,他这个太子做得从未失职。所以朕便总想着拖上一拖,想着只要压住了他这番心思,他早晚都会认命的……”
但一颗尝试着做慈父的心与帝王的猜忌不可避免地碰撞。他放心不下太子,他总是想着当年自己也曾险些行差踏错之事,在面对与他极为相似的太子时,便难免地升起揣度与防备。
所以他才决定将封眠远嫁北疆。与朝臣对定北王父子俩的种种猜测怀疑不同,他始终相信时代镇守北疆的定北王的忠心。
身为长辈,在疼爱了许多年的外甥女面前坦诚自己悖逆人伦的心思,还是十分为难嘉裕帝,他犹豫良久,终究难于启齿,只含糊道歉:“是舅舅……害你受苦了。”
“当年你父亲的冤案,是朕的过错……”嘉裕帝望向帐顶的蟠龙纹,想着若是安乐还在,定然会责怪他,怪他的偏执让小满不能陪在她的生父身边长大,怪他的嫉恨令封辞胥含冤枉死,怪他这么多年都没能将通敌之人绳之以法……
“朕会下罪己诏,告令天下,还封将军一个真相。”
他闭上眼,一行清泪自眼角滑落。只盼日后作古,
“好,我会转告小叔叔的。”封眠为他掖了掖被角,“舅舅刚醒,先好好静养吧。”
她起身悄然退离寝殿。
明心殿外风灯摇曳,太后正扶着廊柱向殿内张望。见封眠出来,她慌忙转身欲走。
“等等!”封眠提起裙摆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