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们府上现下忙乱得很,像是出了什么事。”
封眠已披上了防风的淡青绸面斗篷,脚踩一双软缎绣鞋,匆匆领着众人从侧门出了王府,不许下人惊动王妃。
她自袖间掏出一个小荷包,又从荷包里头取出一个靛蓝的香包,布料和她白日里给百里浔舟的香包一模一样,显然是用剩下的边角料缝制的。
鸾仪卫所牵的细犬体型修长,威风凛凛,正十分乖巧地蹲踞在门边。
封眠将小香包递到细犬鼻尖处,“乖狗儿,仔细闻闻,追着这个味道走。”
香包里的香料是她请教了侍医之后调的,凡所经之地,三日余味不散,最便追踪行迹。她本是为日后做打算的,没想到这么快便用上了。
夜色宁静,街道上已几乎没什么行人,只有檐底的灯笼和某户人家的窗棂透出一线微弱的烛光,巷角偶尔传来几声低低的犬吠。
手提的灯笼照亮一行人忽急忽缓的步履,影子摇摇晃晃地映在墙上。细犬的爪子踏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它的耳朵警觉地竖起,鼻尖贴地,时不时停下,轻轻嗅闻,再继续向前。
拐过几道曲折的巷口,四周愈发冷僻,灯影渐稀,狭窄的小巷仅容两人并排通行,青砖地面坑洼不平。
封眠忽然觉得此处有些眼熟,好似是上次她因误会有人跟踪元寄雪,而跟来的那个巷子。
行至尽头,细犬忽然停下,目光紧盯前方,
那日封眠未再上前,不知巷子尽头那位何阿婆的居所的右侧,还有一道深巷,里头一间小院半隐在黑暗中,可见屋内燃着烛火,在窗棂上映出一道高大的身影。
百里浔舟强撑着走到窗前,忽地膝骨如被抽了筋般发软,泄力跌坐在老旧的木凳上,半趴在桌沿上。
他四肢酸软,全无力气,额上冷汗涔涔,双目因克制着体内乱窜的冲动而充血,气息紊乱,咬牙切齿道:“你早就计划好了?”
“我没想走到这步的……”
少女虚弱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内响起。
这是一间装潢简单的寝屋,一面墙前立着一个半旧的药柜,其余便只有一桌一椅一床。
唯一的桌椅已被百里浔舟占了,那一架普通的木架床上,元寄雪柔若无骨地倚靠在床角的立柱上。
她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之色,嘴唇已被咬出了血。
“若不是今日……”
若不是今日元夫人擅自请了刘员外上门,甚至在她喝的茶水中下了药,想让她失身于刘员外,被迫应下这桩婚事,她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她一想起在自己的卧房里忽觉手脚酥麻,不正常的痒意自后脊攀升,惊慌回身时看到刘员外那张油腻老态的嘴脸,便觉得如坠冰窖。
一想起被他肥硕的身躯压在床上,被他满眼淫邪之色注视时的情境,就觉得恶心。
她挣扎着抓起烛台砸晕了他,踉踉跄跄地从后门逃了出来。
那么巧,偏那么巧就遇见
了百里浔舟。
她像抓住最后一丝稻草那样抓住他的袍角,求他不要声张,求他悄悄将自己送来此处。
这一刻她无比庆幸自己曾经想逃离元府,所以悄悄攒钱,在外头置办了个荒僻的小院子。
她跟百里浔舟说自己被下了药,但有法子解开,需要他和山衣帮忙取一下药材。
他们信了,趁他们在药柜找药时,她点燃了刚制好不久的三更倒和合欢香。
三更倒很快发作,元寄雪最初制香时便加大了剂量,连一点反应时间都没有,山衣直接跌在了地上,百里浔舟亦开始行动迟缓。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元寄雪下了药,但已经晚了。
元寄雪单独给山衣喂了粒迷药,像滚石头那样把他丢出了房间,然后锁紧了门窗。
便是再不开窍的蠢人也知道元寄雪想干什么了。
百里浔舟打翻了香插,但香雾弥漫在密闭的空间里不散,依然毫无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