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五六首歌,程意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小心地翻身到另一面。
呼吸瞬间一滞,时知许安静的睡颜近在咫尺,两人鼻尖差点相触。
太近了。
干净清冽的雪松混杂檀香,带入了她鼻间,直连心口。
今夜,天边月色不再朦胧梳淡,格外璀亮晶莹,老天也似乎偏爱那人,明净月光悉数洒落在她侧脸,玉雕刻般剔透。
窗子吹进一阵热风,淡淡的酒意似乎得到了滋养,程意脑子有个乱转的陀螺,涣散着理智。
没有后挪身,她反而缓缓伸出手,抚在时知许的侧脸,接着是眉间、眼尾朱砂痣……触感光滑又沁凉,一点点抚平微皱的眉心,轻轻拨开鬓发,蓦然悬在额角。
一处鲜为人知的疤痕,淡淡地斜着,宛若月牙。
程意确信,从前的时知许是没有的。
耳机音乐声忽然明晰了起来,旋律萧瑟却暗暗喷薄生机,辉煌圣璨。
[一路有雨,也有霜……如我面对太阳,如你追希望]
程意只觉得手微微发抖,胸腔仿佛塞入巨石,紧滞涨涩,让她动弹不得。
身边人依旧安然熟睡,她蜷着胳膊,似乎有点冷,侧脸映落老天洒下的月光。
程意猛地眨了下眼,看清了,不是光,是霜,浓重到化都化不开。
老天何曾偏爱过那人啊。
时知许真的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一条挂满雨霜的路,孤身一人。
“不哭。”
微凉的指尖拂过眼睑,唤醒触感,程意这才意识到,眼角湿润一片。
她失焦地看着不知何时醒来的人。
时知许握住她的手腕,就这么望着,安静又专注,好像要直直看着她心里。
她指腹微动,贴近程意内腕,屏息感受片刻,忽然弯起眉眼,说:
“心跳很快。”
不待程意反应,时知许敞开她的掌心,温柔地执紧,缓缓下移,贴在心口。
她抿唇,清浅一笑:“不过,我的好像更快。”
风停驻,耳机音乐也失了真,透过掌心柔软,程意好像真的听到了她的心跳,很近、很清晰。
一声声地直触心底,微弱渐至强烈的回声,震耳欲聋。
除了音乐,程意好像又在和时知许共享心跳,愈发快。
可……
程意眼里满是挣扎。
时知许微微前倾,鼻尖抵住她鼻尖,眼睛轻阖着,依旧安静而专注。
“不要怕,跟着感觉。”
她耐心地望向程意的唇,像是轻柔抚平她的无措,又像是等待。
“想吻我吗?”.
清晨露水清新、鸟鸣蜿转。
程意起得早,在院中浇花,白花花的淘米水浇下,还顺便捻走了几粒花盆土壤里的米粒,等到厨房,才发现,淘错了,自己原本做绿豆粥喝来着。
她干脆重新躺回床,胳膊一横,挡在眼前。
那晚之后,时知许便离开了四合院,今天是第三天。
是霍家那个尊贵骄纵少爷来接的,其他的,程意不想多问。
一串细长水晶吊坠的风铃挂在桂花树枝头,风拂过,一片清脆悦耳响声。
程意躺在床上,第一次觉得自己耳朵好使,那么轻易就能捕捉到院子的声音。
风铃,是时知许亲手挂的,院子的花花草草,也是时知许悉心养护。
厨房、卧室……处处都是那人的影子。
程意久违地去了律所,午饭时间,她和这群小姑娘一起吃饭,看的是时知许配过的一部法律电影,下午茶喝了绿豆冰沙,有人吃撑积食,买了消化药。
程意看着好心分享的消食药片,又看了看药盒上的今心商标,沉默地回了办公室,拎起包。
回到院子,程意这次没瘫在床上,她将时知许常坐的板凳拿得老远,躺到藤木摇椅,一晃一晃的,手边是一壶泡好的柠檬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