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听丁灵琳说了来龙去脉。
他很意外,路小佳竟然会替尤大夫顶罪。
虽有仆从亲眼看到了行凶的是一名女子,可奈何路小佳言之凿凿,丁家也别无他法,总不能失去了一个养子,再杀自己的亲儿子吧?
这些年来,丁乘风替丁白云遮掩得够多了,路小佳替丁灵中承受得也够多了。
既然路小佳甘愿担下这罪名,丁家自当缄默如金,可碍于痛到癫狂的丁白云,路小佳以后再也回不去丁家了。
当然,路小佳他看起来也不想回去了。
“丁灵中”的身份,已经彻底死去了。在丁家和尤明姜之间,路小佳选择了后者。
叶开轻轻叹了一口气。
江湖本就是个是非之地,能在这样的地方找到一丝温暖,已是不易。
江湖中人各有执念。
强求真相,反倒落了下乘。
有些事儿,本就是雾里看花才最相宜.
唯独有一点,叶开想了很久,怎么都想不通。
傅红雪与尤大夫,不该是一对儿的么?
怎么如今却变成了路小佳?
路小佳和尤明姜这俩人,平时并无太多交集,怎么反倒走到了一起?
啧,这世事无常,实在让人摸不透.
路小佳将胭脂扣塞进皮褡裢,这才抬头看着两人,淡淡道:“走吧。”
他随手抛起一粒花生,嘴角微微上扬,“今天请你们喝一杯。”
这时候的他,心情格外舒畅。
他也想与血浓于水的亲人,分享这份难得的喜悦.
酒馆里,炉火正旺,火苗在炉膛里欢快地跳跃,暖意融融。
昏黄的酒在杯中轻轻晃荡,空气中弥漫着酒香和烤肉的香气。
路小佳忽然道:“今天我很高兴。”
叶开点了点头:“我也很高兴。”
丁灵琳打量着路小佳,只觉得他今日有点儿奇怪,深思熟虑了会儿,她才恍然大悟:他没有继续吃花生。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其实,这道理很简单。
当你一无所有,当你什么都无法改变的时候,你只能紧紧握住手中还能抓住的东西。
比如说,花生。
见他眉眼舒展,丁灵琳忽然觉得心头一轻,她抬手拢了拢鬓发,释然一笑。
看来这个三哥已经放下了执念。
只要他过得好,就够了。
想到这儿,丁灵琳诚挚道:“为你高兴。”
路小佳怔了怔,向来散漫的肩线绷得笔直,深深地看了眼这个亲妹妹。
路小佳举起酒杯,遮住自己发红的眼眶,强忍着哽咽,轻声道:“谢谢。”
他仰头,一饮而尽。
一滴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落,轻轻砸在他的手背上。
那大抵是一滴酒吧。
一滴滚烫的、隐忍的、真挚的酒吧.
又推杯换盏了一会儿。
路小佳无意中瞥了一眼丁灵琳。
眼尖地发现,丁灵琳即便是大冬天的,手脸依然细嫩,没有一丝皴裂的迹象。
他不由想起了尤明姜。
近来无论做什么,他都会联想到她。
尤明姜的耳垂,冻得红红的,那双结着薄薄茧子的手,素来只用一罐儿自配的紫云膏。紫云膏的原料,净是些最不起眼的药材,工艺最上乘的,也不过是三五十文钱。
想到这儿,他心里泛起一丝丝不落忍。
尤明姜是个矛盾的人,她明明没有太多的欲望,眼神儿偏偏又充满了野心。
她总是对自己将就,还压根儿没觉着这是将就。对她来说,一盒紫云膏三五十文钱,这价儿都能换来半担白生生的大米!
她八成会笑嘻嘻地说:“在这世道,寻常人家不敢想的事儿,怎么不算是顶顶奢侈的享受?”
他几乎能想象出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