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路抱臂瞧着他们远去,不由轻啧一声,自语道:“这几人,心眼儿还挺好的。”.
夜深,客栈客房内,孤灯如豆。
海红珠简单拾掇了下,走到桌边把灯芯剔得亮些,又拎起燎壶,给两个茶碗都斟了水。末了,她把另一碗轻轻推到铁萍姑跟前。
铁萍姑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捻着袖口。一截短短的线头松脱出来,垂在那儿,被扯得越来越长,像极了她此刻缠成一团的思绪。
脑海里反复浮现着林仙儿的境况。
一个视天下男子为狗的女人,最终却被所有的狗弃如敝履。可笑的是,支撑她野心的,从头到尾不过一副美艳皮囊……
可江湖从不是靠脸立足的地方。
唯有武功,才是江湖的立身之本。
“萍姑,想什么呢?”海红珠轻唤一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铁萍姑勉强一笑,伸手去够茶碗:“没什么,就是有点儿累了。”
一不留神,指腹不慎贴上烫热的碗壁。
她也不喊痛,低下头,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上亮晶晶的燎泡。
她好像打小就比旁人更能忍痛。
再疼的事儿,咬咬牙也就扛过去了。
是?也不是。
外公铁无双是“三湘武林盟主”,虽说称不上一流高手,家里却颇有资产,她小时候跟着过的,全是锦衣玉食的日子。
直到现在,她都记得蟹酿橙的滋味儿。
可后来……
手指的灼痛慢慢淡了,从起初的清晰变得渺远。铁萍姑心思跟着飘开,这些年种种辛酸,竟一帧帧在记忆里浮了上来。
那段寄人篱下的日子,生不如死。
她经常被蜜蜂蛰得浑身肿痛。蜂蜡卖不掉的日子,她遭受的毒打更是家常便饭。
甚至差点就被贱卖了去。
后来遇见尤大夫,本想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一路上却处处要劳动她照顾自己。
好不容易能下地,却遇上了童百熊。
仅仅一个照面,他就看穿了她的怯弱,还专门掐住她的脖子。
是了,她想起来了。
当年爹爹也嫌她是个累赘,半路上硬把她塞给了那个养蜂的朋友,自己往恶人谷去了。
……她真的不想再当个累赘了。
她迫切地想变强,想靠自己站稳脚跟。
铁萍姑到底没忍住,轻声问道:“红珠,你见识广,听说过哪个门派收女弟子么?”
海红珠麻利铺床,头也不抬:“移花宫吧?听说那地方神秘得很,两位宫主美若天仙,武功深不可测,门下只收女子呢。弟子们不必倚仗谁,更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
“移花宫……”铁萍姑轻轻重复着。
这念头一旦升起,便如春芽破土,在她心里一点点扎下了根。
海红珠铺好了床,“噗”一声吹灭烛火,抱着枕头钻进床里侧:“瞎琢磨什么呢?快睡!嘿嘿,今晚我铺的床,我睡里面!”.
夜深了,月亮明晃晃地挂着。
铁萍姑翻来覆去睡不着。
身体疲惫得很,脑子却清醒着。
她面朝床外侧躺着,背对海红珠,眼泪悄悄地落了下来。
她想,该往哪儿去呢?自己原是水上的浮萍,无根无绊。是尤大夫在她最难的时辰伸手拉了她一把,这一路,尤大夫不知为她操了多少心……
给了她人间至暖的温情。
可移花宫……
在她看来,那是个能叫人重活一回的地方。只要进了宫门,就不再是依附他人的弱女子,而是能握住自己命数的江湖高手。
铁萍姑实在不愿再任人拿捏了……
天快亮的时候,她定下了主意。
轻轻起身,没惊动睡得香甜的海红珠。
本就没几件行李,铁萍姑将一支旧银簪子揣进了怀里。这支银簪,还是当日尤明姜帮她解围时,抵了蜂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