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热情极了,有时还会拉着她一块儿加入载歌载舞的行列。
但大多数时候,她只是一个安静的局外人,看着那些鲜活、明亮的身影发呆。
何铭发给她的讯息她读过不下十遍。
有一条,她记得最深。
他说:“双双,如果你硬要把我母亲的死归结到你父亲头上,那不如按到我身上吧。出事那天早晨,我因为不懂事跟她大吵了一架
,导致她连早饭也没吃就急匆匆出了门。若放在平时,她绝无可能坐上你父亲驾驶的那班公交车。所以你看……命运就是爱作弄人。在母亲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陷在痛苦里走不出来,所以我变得孤僻、冷漠、自欺欺人……”
当他掏心掏肺,帮她补全那场事故背后的隐情时,祝流双忍了多日的眼泪终于决堤。
她后悔了,一千一万个后悔。
她不曾知晓,何铭心底也藏着一个难以愈合的疤。
更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不惜撕碎伤疤来换取她内心的安宁。
这教她如何自处?
因为她的懦弱和自私,她选择了逃避,甚至——不给自己留下一丝退路。
离婚,这两个字何其沉重。
她却轻而易举地提了出来。
但等她想明白时,何铭已有好些天没给她发消息了。
没有电话,没有问候,没有叮嘱……
什么都没有。
或许,再过两天回到菰城,他们就该商议着去领离婚证了吧。
想到此处,祝流双的鼻子止不住地冒出酸意。
翠湖公园的蓝花楹开得正盛,她靠着树干愣了会儿神,收起眼泪继续往湖边走。
这几日,湖岸边的空地上,总坐着一个卖花的年轻姑娘,看上去比她小不了几岁。第一次遇上她时,祝流双刚好蹲在湖边发呆。那姑娘以为她要轻生,一个箭步冲到她身后,将她拉离湖岸。
祝流双惊魂未定,木讷地瞧着她。
“姐姐,你不开心吗?”那姑娘递给她一枝白玫瑰,道,“遇上再难的事,也要好好爱自己,别想不开。”
“我没有……”祝流双试图辩解。
“没有就更好啦……我每天都在这儿卖花。你要是不开心了,就来找我聊天。我送你花呀!”
卖花的姑娘没有食言,每日祝流双路过那儿,她都会送她一枝白玫瑰,再附赠一句“天天开心”。
这一送就是好几天。
但今天,卖花的姑娘不在。
湖边的空地上停着一只落单的红嘴鸥。
她左右张望了片刻,寻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便独自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是在找卖花的人吗?”
低头出神之际,一双沾着泥灰的黑色皮鞋出现在她视线里。
祝流双抬起头,忽的就愣住了。
何铭立在她跟前,穿一件半旧的灰色风衣,袖子挽着,衬衫领子卷了边。
他脸色不大好,透着青白,眼底的黑眼圈很深,胡子也没刮干净……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可他望着她的目光是明亮的,温柔的,灼热的。
祝流双直愣愣地站起身,第一反应是想逃。
“老婆——”
脚还没迈开,又因为他沙哑的声音钉在了原地。
“你……怎么来这儿了?”她避开他的目光问,声音散在风里。
他弯起唇角,把手中的一枝白玫瑰递给她:“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来看翠湖公园的蓝花楹吗?”
说完,他走近她,将玫瑰塞入她手中:“天天开心。”
她睁大眼睛,满身的伪装碎落一地:“你……”
见她不动,何铭又说:“老婆,下次你能不能带上我再出门游玩?”
“嗯——”祝流双艰涩开口。
“老婆,假期快结束了……”男人看着她的眼睛说,“春城游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