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餐椅上,双膝拢在一起,紧紧地贴着脑袋。何铭依稀记得,当初俩人被困仓库时,祝流双也是以这样抱坐的姿势来寻求一丝安慰。
眼底涌起心疼,他轻轻提步欲走近她,深埋在膝盖上的脑袋却忽然动了。
何铭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生怕把她吵醒。而餐椅上的人,全然未觉他的到来,闭着眼睛将自己的头换了个朝向。
窸窸窣窣间,她露出的半边面颊恰巧对上他的方向。
何铭敛眸,静静地凝视她。女人面颊酡红,嘴角黏着几缕凌乱的发丝。她虽睡着了,但睡得并不安稳。两道秀眉轻轻蹙着,长睫时不时地颤上一颤,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魇着了似的,喉咙里溢出几声呜咽。
心脏骤然刺痛,他疾步上前来到她身边,在意识还没完全清醒之前,右手已经先一步落到了她弓起的脊背上。像之前那般,他轻轻抚上她的后背,一下一下摩挲,企图以此来替她解除梦魇。
视线转动,餐桌上的刺眼景象让他更觉歉疚。
一盘早已冷掉的炒饭被遗弃在桌边,筷子和勺一东一西滚至角落。而她的正前方,一个空空如也的红酒瓶正突兀地倒立着,瓶壁上挂着几道暗红色的残液……
酸楚在胸腔里铺开,垂在身侧的左手握得指尖发白,何铭无比后悔今晚缺席了祝流双的生日。
明明他今天不忙,却还是以加班为借口拒绝了她的邀约。
明明他猜到她也许会等他,却仍旧磨蹭到这个点才回家。
她为什么……不去梦缘餐厅?
在何铭的设想里,今晚的祝流双虽然没有他的陪伴,但起码可以在梦缘餐厅与亲朋好友一起过一次隆重的生日。
可现实与他料想的完全不同。这么重要的日子,她只用一盘寒酸的蛋炒饭对付了事,甚至……饭都没吃几口。
酒倒是全喝完了!
她酒量不是很差吗?喝这么多胃里肯定不舒服吧?
抚着后背的手蓦地停住,慢慢伸向祝流双的面颊。何铭指尖微颤,动作轻柔地将她黏在唇边的发丝一一拨开,随后拢到耳畔。
没了发丝的阻隔,她通红的侧脸在他眼底愈发得深刻。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她的眼皮有些肿胀,上边残存着哭
泣的痕迹。
何铭喉头艰涩,目光在她脸上近乎贪婪地流连。
她紧皱的眉,她发红的眼角,她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她腮边闪烁的泪痕……
鼻腔里涌上强烈的酸意,若不是理智控制着大脑,何铭真想一拳砸向自己。
难以想象,在这个冷清的家里,她是怀着何种心情在等他?
久等不至,她食不下咽,最后,只得借酒消愁。
光是想想,何铭便觉得心中钝痛。
痛楚漫过四肢百骸,让他彻头彻尾地意识到,自己此前的种种行径,简直是混蛋作为。
他是个男人,应该果决有担当,而不是一味逃避,辜负他人的感情。
进或是退,他的心脏远比脑子感受得更为清楚。
那就放任自己沉沦吧,他不想撒手了。
念头产生的这一刻,何铭俯下身,从背后轻轻抱住了祝流双抖动的双肩。他拥着她,手中的力道不断收紧,直到怀里的人不自在地嘟囔出声,才稍稍卸了力。
椅背硌得胸口生疼,他却浑然未觉一般,继续环抱着她。
一室静谧,唯有两道频率不同的呼吸在空气里交缠,一道清浅,一道急促。
————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两只掌心沁出薄汗,何铭终于松开了他的手。
餐椅上的女人还没有睡醒的迹象,他便拾起桌上的碗筷和酒瓶转去厨房。
迅速收拾好餐具后,他赶回到祝流双身边,在她跟前屈膝下蹲。
“流双,流双……醒醒,回屋去睡。”在餐椅上窝着总不是办法,他语气温柔地唤她。
“唔……别吵……”沉睡中的女人眼皮漏开一条缝,不甚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