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菜板被切得“砰砰”响,祝流双哪有什么心思考虑上门规矩,此刻她心中一团乱麻,便囫囵道:“不用不用……你人先过来就行。”
“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男人扣响桌面问。
被单因为她不停的揉搓而变得皱巴巴的,她眼下一黯,压低声音回:“有的,电话里说不太方便……一会儿你快到了我下楼来接你。”
“好,晚上见。”
挂断电话,祝流双才发现自己的半边耳朵已然滚烫。这绯红的热度与羞涩无关,更像是埋藏于心底的不安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涌。
为了靠近他,得到他,她撒了一个又一个的谎。她欺骗了母亲,欺骗了他,甚至——还需要他帮着她一起撒谎。
她突然害怕,倘若有一天,他发现她是一个满口谎言的人,又会如何看她。
肩膀慢慢向内收拢,她将整颗脑袋埋进臂窝,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墙上的时钟不知疲倦地走着,距离晚间七点还有两个小时。在卧室里当了半晌鸵鸟的祝流双心事重重地走了出来。
厨房内忙得热火朝天,顾春玲正在油锅里煎鲫鱼,听到身后有动静,便头也不回地问:“打个电话怎么打了这么久?小何说几点过来?”
鱼腥味混合着姜蒜味扑鼻而来,祝流双捏着鼻子说:“差不多七点到。”
“那我是不是烧早了啊?”顾春玲给鲫鱼翻了个面,纠结道,“鲫鱼做红烧还是清汤?”
瞅了眼油锅里翻着白眼的鲫鱼,祝流双心不在焉地说:“煮汤吧,他口味清淡……”
“烧汤的话,再煎两个荷包蛋怎么样?鲜一点……”
水池里放着半只三黄鸡,翅膀冻得蜷缩成一团,想来是明天的晚饭食材,被顾春玲提前拿出来撑场面了。
“都行……”祝流双打开水龙头,打算用温水冲一冲把鸡肉化冻。热水冒着白烟冲到鸡皮上,水花四处乱溅,可她全然未觉。
顾春玲顾不得还在滋啦泛泡的油锅,先替女儿关了水龙头:“快别忙活了,热水里汆一下更省事。”
被母亲赶到一旁,祝流双不敢闲着,于是拿起篮子里的山药准备削皮。才削了半根山药,掌心便红了起来,一股难耐的痒意顺着掌纹往外爬。
她都忘了,自己对山药皮有轻微的过敏。平日里削山药都会戴上一次性手套,今日昏头昏脑的大约忘记了。
“赶紧出去,别添乱了。”顾春玲皱起眉,嘴里碎碎念道,“厨房有妈在呢,你先去抹点风油精。”望着女儿讷然离去的背影,她忍不住摇了摇头。
祝流双听了母亲的话去药箱里翻风油精,抹了一把在手心,辣人的凉意掩盖了钻心的痒,但没过一会儿风油精便失效了。她记起某日在网上看到的妙招分享,便跑去卫生间取了吹风机,“嗡嗡”的热风对着掌心吹了好几分钟,竟奇迹般的不痒了。
而她散在天外的思绪也在吹风机不断奏响的嗡鸣声中归了位。
再次接到何铭的电话时,她
正在客厅里擦拭餐桌。电话那头人声嘈杂,如果仔细听,还能隐约捕捉到商场大喇叭的宣传语。
“学长在哪儿?”
何铭低咳一声道:“正巧路过商场,进来买点礼品。阿……阿姨平时除了关节肿痛还有哪儿不好?”
她抓着抹布在一块地方来回擦拭,木桌上的水渍干了湿,湿了干:“肠胃功能不是很好,还有……免疫力比较差。”
“好,我知道了。”他的声音跟随脚步晃动,“提早半小时下班了,所以大概可以早点到你家。”
除了“谢谢”,祝流双好像不知道自己该回他什么。想了半天,她轻轻地“嗯”了一声,提醒电话那头的人开车注意安全。
通话结束,许多念头翻涌而来。方才他在电话里问她时,那认真而慎重的语气,足以让她神情恍惚。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相恋许久的爱侣,男方为了这一次上门拜访,表现出极大的耐心和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