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仿佛只是抑制不住身体疲累的下滑:“我那时就想回去,可是火太大了,我走不出去。”
羽路拉出凳子在她身边坐下:“说说那天在海底发生了什么?”
“我……记不太清是什么时候了。”她静坐在病床上,嘴唇苍白:“大概下去几个小时,就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海面都在摇晃……”
她刻意省略了一些关键的细节,将当时的情况大致描述,如果是她猜想的那样,庇涅应该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让学生上岸,误让学生和其他老师贸然上岸是勒克斯的重大失误,要追究也是追究勒克斯的责任,怎么也不可能从她的话里挑出疑点。
果然,羽路没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大致记录了一下,告诉她尤桉还没找到,失踪的那个学生就是他。
她没有话可以说。
羽路看着她的眼睛,却怔了怔,忽地僵住:“为什么哭?”
他认识她很久了,从没看见过她流一滴眼泪,他谨慎地试探:“因为尤桉?”
舒凝妙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睛,温热的液体打了个转,竟然无知无觉地从眼眶中淌下来,她不知道自己在流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最后,只是开口说道:“为了在这里死去的人。”
她不知道那个戛然而止的红头巾小男孩叫什么,不知道这个村子里遇难的人有什么姓名,有什么过往,正如同死去的人也不会记得她,人与人的情感无法相通,对于死亡的恐惧和遗憾却同样强烈汹涌。
旁边站着的人忽地插话道:“可以让舒小姐接受两分钟采访吗,我们本地的媒体已经等了很久了,就拍两张照片。”
他搓搓手。
羽路看向她,她看向别处发怔,还没说话,外面就已经迫不及待放人扛着长枪短炮冲进来,闪光灯直直对着她闪个不停。
“太可怜了。”端着相机的人脸上掩盖不住兴奋,扣扳机似的按下快门:“太漂亮了。”
羽路愠怒:“够了。”
“伽勃惨案温情,为救同学甘愿冲进火场险些丧生的女学生,这是很值得宣传的一点啊。”最先开口的男人赔笑道:“现在伽勃和学生遇难国民讨论度很高,放这种有助于咱们的舆论。”
最重要的是,是他们当地的一手消息。
摄影师探出脸来:“对了,冒昧问一句,你和失踪的那个学生是在交往吗,他是你男朋友?哦,这样同学就可以改成男友了。”
在一片白热的光里,她苍白的面容,狞恶未愈的伤口,都成了一件艺术品。
舒凝妙没有回答任何一个问题:“不要拍我。”
她不希望她的眼泪成为混乱开端的旌旗。
“再拍一张、再拍一张就行。”摄影师敷衍。
她抬起头,那双眼睛,既不可怜也不美好,凌厉中含着凶戾,仿佛远远穿透了他的皮肉。
相机的镜头应声而断,被凭空的力量拧成废铁,在男人手里炸得粉碎。
所有人都愣住了。
摄影师的手还在颤抖,他不敢相信自己手中的相机竟然就这样被凭空拧断了。
“行了。”羽路上前一步,挡在了舒凝妙的面前,t眼神中充满了警告:“她是病人,需要休息。”
第152章 漆身吞炭(1)
“小千……”
有人在黑暗中呼喊她。
舒凝妙睁开眼,光脚走在冰冷的地板上,窗边垂挂着厚重的窗帘,看不见一点光。
房间里所有的物件轮廓都已经模糊,她的意识却如此清晰,清晰到能察觉自己内心莫名的悲伤。
白发的少年站在房间里的不远处,喊她:“微生千衡。”
她看不清白发少年的具体面目,但一眼就从身形辨认出了他的身份,那个活在合影里,虚无缥缈的娃娃脸少年兰息。
兰息站在病房里,却喊她“微生千衡”。
窗帘被少年拉开了,幽幽的蓝光斜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