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作鸟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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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一打开,朱奥正要出去,看见戴着墨镜的陈嘉树一个人站在门外。

他连忙走上去,再一个转身与陈嘉树并排站,陈嘉树微微侧头:“谁?”

朱奥学着覃乔平时与陈嘉树沟通的方式,轻轻地握住陈嘉树的手腕,男人怔了怔,方才抬起手臂,慢慢翻转手腕,掌心朝上。

[朱奥]

陈嘉树脸部肌肉逐渐放松,唇畔还浮现一丝极浅的笑意。

眼看电梯门缓缓闭合,朱奥马上问[去哪里?]

“我想下楼随便走走。”

朱奥一个大跨步,摁开电梯,再退回来重新握住他的小臂,写[我陪你]

陈嘉树点头,朱奥带着他步入轿厢内。电梯下行途中陈嘉树说:“朱奥,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轿门如一面被水汽打湿的镜子,照出两人一高一矮微微扭曲的身影。朱奥盯着那看了几秒,转而侧眸看向身旁的陈嘉树。

从这个角度,他能清晰地看见陈嘉树高挺的鼻梁,和敷在眼上的白色纱布。

这让他想起上次去京市探望时,在走廊里遇见陈嘉树的主治医生。那位医生语气平静地告知,嘉树的左眼做了内容物剜除术,右眼也完全失去了视力。

“至于左眼,”医生断了断,说:“将来若考虑美观,可以安装义眼。”

那一刻,犹如巨石从天而降,狠狠砸在他后脑。他脑中轰隆一声,怔在原地许久,才缓缓回过神来。

电梯抵达,陈嘉树收起盲杖挂在腕间,用这只手握住朱奥的上臂。二人穿过明亮的大厅,走至室外,在挡雨棚下停留。

阳光斜切入内,在地上投出一个直角三角形,和煦的春风裹挟某种不知名花香的和煦春风,轻拂人脸,触感仿若阳光下的蒲公英,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

陈嘉树提出想去小花园里坐一会儿,朱奥依言,二人继续缓步前行。

鹅卵石铺就的蜿蜒小道两侧,密密地种满了各式小花,缤纷的色彩在眼前铺展,恍若置身一片绚烂的花海。

他们沿着小径徐徐走着,偶尔有性急的行人从身后越过,也有人侧身避让,快步走到前头去。

眼睛看不见,如今连耳朵也听不见了,与他沟通变得尤其困难。朱奥心里叹气,若换作是他遭遇这般境地,只怕连活下去的勇气都要消散了。

朱奥乜了陈嘉树一眼——那薄唇安静地抿着,下颌线沐在微黄的阳光里,仍透着一股锋利的狠劲。

这个男人只要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真正放手。一路从荆棘险途中攀爬上来,那种算计也早已刻入本能。

呵。

朱奥又在心里发出一声冷笑。

当年陈嘉树和张爽分别出事,是他独守大营,殚精竭虑,稳定局势。他们拼死拼活,付出全部心血才守住的公司基业,他陈嘉树是怎么对待他的?

三年前,不动声色地将孙刚重金聘请进公司,更是美其名曰“完善治理”;两年时间将20%的股份,轻飘飘地给了一个对管理一窍不通的女人!

什么兄弟情分,什么左膀右臂……真是明白得太晚了。

他朱奥,说到底,不过是陈嘉树手里一条用旧了的看门狗。那些所谓的“狗屁兄弟情义”,不过是拴在他脖子上,让他甘心跪舔、至死方休的狗链子。

“朱奥”

上臂传来一道轻微的力道,朱奥顷刻从恨意充斥的回忆中挣脱出来。

“什么?”他下意识地应道。

陈嘉树微微偏头,墨镜下的视线精准地定格在他脸上,语气如常:“你停在这里是到了吗?”

朱奥看过去,凉亭几步之遥,他忽然一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陈嘉树这如常话语里有另一层意思。

他转眸,恰看到陈嘉树别过头,微抬下巴,很轻地问:“你说我做错了什么?上天这么惩罚我?”

没来由的尾椎骨那儿起了一丝寒意直冲后脖颈,朱奥慌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