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微敛下颌:“关于我的眼睛,我们想用更积极的方式告诉孩子。所以,以后请您不要再和孩子讨论这件事了。”

陈嘉树的语气可谓带着敬意,却让杨淑华浑身一怔,握住门把的手,一用力,细尖的指甲陷进掌心。

窗外暮色降临,覃乔刚从陆台那里回来,桌上的手机显示三通未接电话,两通来自静姐,还有一通来自陈嘉树,通话记录显示一分钟前。

覃乔还没给陈嘉树拨过去,静姐的电话又来了。

她放到耳边接听。

“太太,您母亲刚才推着行李箱走了。”

手指插入发缝,覃乔拨开遮挡眼睛的头发,过了半晌说:“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她滑屏找到杨淑华的手机号,手指悬在上面好几秒,还是拨了过去,却是提醒已关机。

陈嘉树的电话进来了。

“乔乔,静姐说,妈拎包走了。”陈嘉树语气有些担心:“是不是回家里了?”

陈嘉树的意思是澜川她们租的那套房。

“你不用管,她不会走丢的。”覃乔冷漠地说。

陈嘉树默了良久:“是我早上说话说重了……”

“不用管她。”覃乔无情地道。

话虽这么说,十分钟后覃乔还是回到了租的房子,面对的是空无一人的冰冷屋子。

覃乔意识到杨淑华一定是回江市了,她下楼,开车直奔机场。

是夜,九点整飞机降落在江市机场。出了机场,她上了一辆出租车,报出小区的名字。

流光溢彩的夜色中,出租车熟稔穿行,不消二十分钟就到了单元楼下。

客厅的大灯亮着,冷白色的光从里面淌出,照亮室外一小片黑暗。覃乔低下头,攥紧包带,随即拔腿走进单元楼。拐角上的吸顶灯,一盏接一盏的点亮,一直亮到第三层。

覃乔只敲了一下门,里面便传来脚步声,停在门口。随后,防盗门从里面打开,杨淑华冷着面孔,一言不发地转身进了客厅。

覃乔进屋,反手将门推上,玄关这盏灯微黄的光打在她头顶,驱不散她一路奔波,路上挟来的冷气。

她没换拖鞋,径直入屋。而杨淑华已坐到沙发上,冰冷的目光平视前方电视机,完全将她忽视。

这些日子,覃乔总是在想,母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温柔坚韧、明理大度——这是她曾写入作文的印象,也是她一度想成为的模样。

母亲无疑是爱她的。自她有记忆起,家里条件虽不是顶好,却也还算不错。牛奶一天两袋未断过,牛肉因营养价值高,一周必吃三次。她一度吃到反胃,可想到母亲宁肯亏待自己,也要把所认为最好的给她,便总是忍着胃里的难受,乖乖吃完。

她是被羡慕着长大的。在那个物质普通的年代,母亲总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能上各种辅导班、兴趣班。逢年过节,亲友的夸赞让她如小公主般享受簇拥。

小学到初中,她成绩优异。高中时数理却一度垫底,自信彻底崩塌,那时候她住宿,夜里常常偷着哭,被老师发现,担心她抑郁,通知了母亲。当晚母亲便来接她回家。

母亲为此托父亲找关系,重金请来家教。她不愿辜负父母的心血,拼命学习,常熬夜到凌晨两三点,后来成绩总算慢慢有了起色,只是仍不稳定,时好时坏。

高三压力如山,大把大把地掉头发。即便第二天还要上班,母亲依然陪她熬夜。母亲温柔地说:“我们做家长的,到这个阶段也教不了你什么,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陪伴了。”或许是因为到了叛逆期,那时她心里异常厌烦母亲守在身旁,那温和的目光总让她感到如芒在背。

而在母亲请教过报志愿老师,结合她的“爱好”,建议她填报新闻专业时,她故意将志愿填到了一千多公里之外的城市。后来在外生活的几年,她回想起母亲巨大的付出,心中常觉亏欠,尤其在父亲离世后。

再后来她离婚,在最难过、最艰难的时刻,也依然是母亲陪在身边。母亲不止养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