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他拿取。
覃乔和陈嘉树洗完澡出来,发梢还氤氲着水汽。陈嘉树在床沿坐下,摸索到床头柜上的药盒。
一旁的覃乔将温水递到他手中,他接过去,分三次,沉默地将八颗药片送服下去。
桌上还放着两种眼药水。他熟练地摸到其中一瓶,仰起头,准确地往睁开的眼睛里滴入药液。这个动作他重复了十多年,早已形成肌肉记忆。
“乔乔……”陈嘉树放下药瓶,轻声问,“现在眼睛是什么颜色?”
“浅粉色。”覃乔答。
陈嘉树低低“唔”了一声,伸出手。覃乔将自己的手递过去,被他裹入掌心。
掌心的温度熨着她的手指,他的拇指在她手背上缓缓打着圈:“光想想……还挺吓人的,怕吓到他们。”
覃乔在他身边坐下,抽出手捧住他的脸,温柔地将他的脸转向自己:“他们的爸爸是个特别勇敢的人。等孩子们长大了,一定会以你为荣。”
“以我为荣……”陈嘉树低笑一声,微微颔首,“我算不上是个完美的爸爸,但会努力让他们觉得,这个爸爸除了眼睛看不见,其他方面都还不错。”
他没有告诉覃乔,在那个绝望的地方他曾想过结束生命。直到某天梦里,她和孩子们的出现声声呼唤,才让他下定决心——哪怕双目失明,也要好好活下去,回到他们身边。
“乔乔我又对他们说了谎。”陈嘉树钻入被中,没立即躺下,而是靠在床头。
覃乔跟着进来,挨着他,将被子拉好,把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掌心:你知道吗?我在国外那几年,他们问我Tom、Suli他的小朋友们都有爸爸,我们怎么只有Uncel?我就告诉他们:你们的爸爸呢,是船长,他正带领着巨大的船队,进行一场环绕世界的伟大航行。这条路很长很长,但他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们”
她歪过脑袋,枕在他的肩头,目光沿着光线落在他俊朗的侧脸上:“有时候,最深的爱不是告诉他们所有真相,而是帮他们过滤掉那些还没有能力去承受的残酷就像从前,我总埋怨你什么事都为我安排好,觉得你过度保护。”
陈嘉树眼睫颤了颤。
“事实上,我从来都是被你妥帖安置在理想国里的那个人。你舍不得我沾半点世俗风雨,怕我摔,怕我疼——可你看,我没有长成温室里的花朵,从调查记者到CNN主播,国内外该拿的荣誉,我没有缺席。同行的认可、行业的尊重……这些,我都得到了。”
一滴温热的水珠在手背上溅开,陈嘉树蓦然抬起手,垂下眼帘,漆黑的瞳仁里似被灼伤:“乔乔”
修长的指节摸到她细滑的肌肤以及弯起的嘴角上挂着的泪痕,发起丝丝颤栗。
而那个“女孩”继续再说:“我之所以能心无旁骛地去追光,去闯荡,去毫无后顾之忧地搭建我想要的专业世界,不过是因为在我最难、最暗的那段路上,是嘉树你,一步一步,扶着我走完的”
她的嗓音里有了一丝颤音,被他敏锐的听觉捕捉:“你现在对孩子们做的,和当年对我做的,是一样的。你正在把他们保护在那个绝对安全的‘理想国’里,不是为了永远关住他们,而是给他们积攒未来面对世界的底气。”
“而且要说‘骗人’……”她轻轻笑了笑,“我编的那个故事,可比你的长久多了,也复杂多了。”
陈嘉树微微侧身,将她整个搂入怀中,手掌一下下抚过她纤薄的背脊:“那天晚上……对不起。我不该怀疑我们之间……乔乔,谢谢你,还愿意原谅我。”
覃乔在男人怀里直起腰,深凝他这张温柔遍布的脸,英挺的眉,高耸的鼻梁,那双眼睛尽管有了变化,但在她心里,他永远是那个眸若点漆、一笑温朗宛若秋池溢满星光的少年。他从未改变。
“也谢谢你原谅我。”她说。
他们望着彼此,嘴角都带着笑。陈嘉树眼眶泛红,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而覃乔的肩膀则微微颤抖着,泪水无声地滚落,在脸颊上蜿蜒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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