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性疾病导致的头昏发作,实则却是体内的蛊毒躁动。
这是北梁皇室的秘辛。百年前梁神武帝荒废朝政,求仙问道,曾误食了蛊毒。此毒具有很强遗传性,故而此后诞下的皇子公主皆有概率患上此病,而无病的皇子公主也不能保证他们的子嗣能避开蛊毒。
蛊毒无解,伴随的症状是每年冬天每隔十日发作的头昏,患者年过十五或十六后体内的蛊毒已经完全扩散,头昏时还会带有咳血与窒息感,并且会有小概率在病发暴毙。只不过,每次疾病发作时可以通过服用某种南魏秘方来镇压症状。
卿许晏自认为自己的行径算不上君子,她只是遵从自己的内心行事罢了,如果阎王一定要赶在她报仇之前带走她,那也只能是天道不公。
卿许晏背负家仇国恨,麻木地活在世上。
卿许晏,许卿一世清晏。
然而她的身份,却注定终其一生不得清晏,也无法许诺他人一世清晏。
她答应对李容妤不再有所隐瞒,可是她终究还是辜负了大长公主殿下。
从头到尾,她对她是爱与利用交织在一起。
年轻时的卿许晏,意气风发、志在鸿鹄,十六岁参与科举一举高中,那年殿试,金碧辉煌的含元殿中高祖问她为官意所何在。
少年人望着殿上的弑门仇人,肃而答之,字字铿锵:
“臣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三]
高祖坐于高台龙椅之上,她俯视着台下意气风发的少年人,想起了那位许久未见的故人。
她们是年少时恋人,亦是一生的宿敌。
最终的政变之夜,她不愿让记忆中清高孤傲的爱人跌落神坛,成为自己的阶下囚。
所以她杀了她。
她杀死的是杀伐果断的梁末名相,而非记忆中永远停留在十八岁的清冷君子。
高祖噙着笑:“此子善,可成大器也。”
思绪回到当下。
凝望着陆询舟失望的深色,卿许晏不置可否地叹了一口气。
官场诸多门道,若是告诉陆询舟其中利害关系,她定是不能深刻体会。不如——
让她摔一跤,就像自己当年不顾所有人的奉劝弹劾燕王一样,人总是要吃过苦头才会长记性。何况陆询舟不似当年的自己,她有丞相母亲,还有父族金陵陆氏,以及隐形的北梁遗孤身份带来的皇家庇护。
陆询舟看见母亲突然温柔一笑。
“你迟早有一天会会明白的……会明白的啊。”
母亲似是在对她说话,似乎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突然感到她们之间隔着什么无法逾越的鸿沟。千言万语,最后汇出一句
“阿娘——”
“咚——咚——咚——”
突然,窗外传进隐隐约约的悠远钟声,陆询舟立刻止住了欲往下说的话。
“咚——咚——咚——”
钟声愈发响亮。
二人俱是一愣,卿许晏眉间微蹙,忽然厉声喝道:
“开窗!”
陆询舟瞬间明白了什么,她迅速起身打开书房的窗户。开窗的那一瞬间,风雪涌进屋内,咆哮着、叫嚣着,陆询舟站在窗边,愣愣地望着远方皇宫的方向。
不久,她已然被吹进屋内的霜雪染白的眉鬓。
凛冽寒冷的北风怒吼着,捎却苍怆凄凉的景阳钟声。
“咚——咚——咚——”
一声又一声。
一切的一切,都在昭告同一件事情。
“圣人。”
“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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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李安衾还在处理呈上的奏疏。
采薇在一旁侍奉着,一边研墨,一边随时待命。
兰膏明灯有渐暗的趋势,采薇于是小心翼翼地打开灯罩,倾进新的灯油。
当李安衾批到某份奏疏时,她情不自禁眉间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