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晖不知道的是他记起来了,完完全全的记起了自己的身份,记起了曾经的抱负与背叛,记起了眼前这个帝王前世今生的痴狂与绝望。
那份沉重得几乎让他窒息的过往,与谢玄晖如今毫不掩饰的深情,形成了巨大的矛盾,撕扯着他的内心。
夜阑人静时,国师赤华悄然来到念月阁。
“萧大人,感觉如何?”
赤华的声音依旧飘渺。
靠在榻上,萧望舒脸色苍白,眼神锐利地看向他:
“国师,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吗?假死脱身,北凉五年,记忆封印……还有,我与陛下……”
赤华拂尘轻扫,叹了口气:
“贫道所为,逆天而行,只为扭转‘身死帝疯,天下大乱’的命数。让你假死隐匿,是为瞒过天道窥伺。记忆封印,亦是保护,过早知晓一切,于你、于陛下,皆是煎熬。”
他看向萧望舒,目光深邃:
“你与陛下之情,始于微末,炽于肝胆,铭于生死。前世你身死,陛下随之疯魔自戕,便是明证。
此情非虚,此志不移。如今命运轨迹已偏,但天道反噬亦将随之而来。你二人能否携手渡过此劫,尚在未定之天。”
他这番话,并未直接承认,却从侧面印证了谢玄晖所言非虚,也点明了他们之间那超越君臣、纠缠两世的深刻羁绊。
萧望舒闭上眼,心中五味杂陈。原来,那些梦境的碎片,那些莫名的熟悉与心悸,那些谢玄晖笨拙而执着的追求,背后竟藏着如此惊心动魄的真相。
随着身体逐渐康复,萧望舒的记忆也如同潮水般越来越清晰。
他想起了父亲的无情,家族的利用,前世的殚精竭虑与最终的背叛,也想起了谢玄晖那不容于世、却真挚灼热到可以毁灭一切的感情。
他感激谢玄晖前世为他复仇,为他癫狂,甚至随他赴死。他也感动于今生谢玄晖不顾一切的保护与追求。
但是,那沉重的过去,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他心中。他曾是权倾朝野的吏部侍郎,也曾是阶下囚,是“魅惑君上”的罪臣。
如今虽真相大白,但那些经历刻下的伤痕,以及对君臣界限根深蒂固的认知,让他暂时无法轻易地、全然地接受谢玄晖的感情。
他变得疏离而客气,不再允许谢玄晖过于亲密的接触,讨论政事时也更加公事公办。
谢玄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重新竖起的无形屏障,他心急如焚,却不敢再像之前那般霸道,只能更加小心翼翼,用无尽的耐心和温柔去融化那层坚冰。
就在他二人感情陷入胶着之际,一个所有人都以为早已葬身火海的人,突然出现在了皇宫之外——竟是当年在先帝宫中服侍,后于宫变大火中“失踪”的念月!
她风尘仆仆,面容憔悴,眼中却带着急切与忧虑。她手持一枚看似普通的信物,求见皇帝与国师。
“陛下!国师!”念月跪倒在地,语气急促,“奴婢自离开宫廷后,隐姓埋名,游历各地。
近半年来,中山国境内,多地频发异象!南境大旱,赤地千里;北地却突发山洪,冲毁村庄;东海沿岸,飓风不断;西边更是地动连连!这绝非寻常天灾,其频率与强度,远超以往!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恐……恐有大变!”
谢玄晖与国师闻言,脸色俱是凝重无比。
国师赤华抬指掐算,脸色愈发苍白,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带着无尽的疲惫与认命: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看向谢玄晖与刚刚闻讯赶来的萧望舒,眼神复杂:
“陛下,萧大人。天命反噬,已然开始。这连绵不断的天灾,便是天道对吾等强行逆转命数的警告与惩罚。若不能尽快平息,恐……国将不国。”
此言一出,满室皆寂。
看着国师那仿佛瞬间被抽走生机的面容,再看向谢玄晖眉宇间深沉的忧虑,以及念月带来的各地灾情急报,萧望舒心中巨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