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允的车驾抵达梁国地界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位见惯了兴衰的老臣,不由得心神剧震。
如同跨过了一条无形的界线,混乱与死亡被隔絕在外。
空气中不再是腐臭,而是泥土和庄稼的芬芳。田野间,不再是荒草丛生,而是规划得整整齐齐的田垄。有农夫在官府组织下引水灌溉,声音洪亮,充满干劲。
道路上,有巡逻的军士维持秩序,见到逃难的流民,非但没有驱赶,反而指引他们去城外的粥棚。
不日,马车抵达睢阳城下。
城墙高耸坚固不可摧,城头旗帜迎风招展。城门处雖有兵士盘查,却井然有序,丝毫不见乱世的飞扬跋扈。
入城的百姓和商旅,脸上都带着一种久违的安宁。
王允甚至看到,一个老妇人不慎被石子绊倒,手中装着粟米的布袋摔在地上,米粒撒了一地。老妇人顿时面如死灰,瘫坐在地,嚎啕大哭。在这年头,粮食就是命。这一袋米,或许是她全家的指望。
周围的人都停下脚步,面露同情,却也无人敢上前施以援手。乱世之中,人人自危,人性冷漠至此。
王允心中暗叹一声,正待吩咐仆从前去周济一二。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盘查的军士快步上前,没有一丝不耐,先是将老妇人搀扶起来,又蹲下身,用手笨拙地帮她将地上的米粒一点点捧回布袋。
王允久立城外,思索良久,才吩咐车夫入城。
在驿馆安顿下来,他派人递上名帖,心中忐忑不安。
次日清晨,便有太师府的仆役前来,称太师恭請他入府一叙。
太师府并不奢华,反而透着一股清雅的书卷气。王允见到的谢均,比传闻中更显谦和。他着一身素色长袍,身形清瘦,眉宇间帶着一丝淡淡的忧思。
见到王允,谢均有丝毫權臣的倨傲,反而快步上前,执晚辈礼,深深一揖:“晚辈谢均,见过司徒公。司徒公忠义贯日,为漢室呕心沥血,今不避艰险,千里来归,实乃漢室之幸,社稷之福。”
隨即,他亲自引王允落座,并亲手奉上一盏清茶。
这番姿态,王允心中一凛。但他见过的權臣太多,面上越是谦恭,往往心机越是深沉。
他坐直了身子,决定不再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问:“老朽闻太师以圣人自居,却滞天子于睢阳,岂不知天子居中枢,受天命治天下。敢问太师此举,与昔日挟天子以令诸侯之董卓,有何异?”
这是个尖锐的问题,几乎是当面指责谢均是国贼。
空气瞬间凝滞,一旁的侍从屏住呼吸,都为王允捏了一把冷汗。
谢均却丝毫不见愠色,他放下茶盏,温和地注视着王允,眼中是坦荡与悲悯:“司徒公此问,问得好,切中要害。董卓之行,乃挟持,是为一己之私欲,置天子于股掌,视朝堂为玩物。而均之所为,乃匡扶,是为天下之公义。均請天子居于睢阳,非为滞留,实因此地稍安,可避战火。均請天子勤学问道,非为挟持,实为重拾君威,使天子明君之德日彰,将来方能统御四海。待天下稍定,四海升平,均自当退归田园,还政于君,复兴汉室。二者之心,天差地别。若司徒公不信,可隨时面圣,亲问天子,便知究竟。”
王允被他眼中那不似作伪的真诚所慑,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谢均的回答滴水不漏,甚至主动提出让他去见天子,这份自信和坦然,絕非寻常奸佞所能伪装。
他沉默片刻,呷了一口茶,茶水温润,却压不住他心中的惊涛。
隨即又抛出了一个更诛心的问题:“老朽再有一问。听闻太师姓谢,国贼谢乔,亦是谢氏一脉,与太师同宗。同宗則亲。太师为大义能忍心斷腕,此举,究竟是忠义为国,还是天性凉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枭雄行径?”
这个问题,比上一个更加狠毒,它不再质疑谢均的行为,而是直接攻击他的品性与动机。
面对这个问题,谢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
他闭上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