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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水的牛皮扇叶缓缓旋动,搅起一阵阵帶着水汽的凉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薰气味,混杂着水汽,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陳达身穿一袭松垮的冰丝长袍,斜倚在榻上,手中捏着一只晶莹剔透的酒杯,杯中殷红酒液轻晃。

身旁,一名侍女正跪坐在小几旁,用一把银质小刀,小心翼翼地削着一颗翠绿的蜜瓜。

西凉,在那些雒阳的王公贵胄口中,是一个与死亡和絕望同义的名字。是朝中人人避之不及的苦寒流放之地,匪患不絕,羌胡环伺,黄沙漫漫,了无生机。

他至今仍清晰地记得,七年前,他即将履新敦煌时的場景。

那时的他,不过是个在京中钻营多年,耗尽祖上三代积蓄,才勉强谋得一官半职的失意文人。

当西邸的任命文书下来时,他看着“敦煌太守”四个字,如坠冰窟。周围同僚们投来的目光,怜悯中带着幸灾乐祸,仿佛在看一个即将踏上黄泉路的可怜虫。

送行的宴会上,平日里与他称兄道弟的友人,言语间满是敷衍的安慰。

“显象此去,乃是为国镇守邊疆,功在社稷,前途不可限量啊!”平日里与他称兄道弟的友人,举着酒杯,说着言不由衷的漂亮话。

可那躲闪的眼神和虚伪的笑容,却无一不在透露着真实的想法:去了那种鬼地方,能不能活着回来都难说,还谈什么前途?

他甚至能听到邻桌之人压低声音的议论:“可惜了,听闻那地方连水都金贵,去了就是活受罪。”

“显象也是倒霉,钻营了半辈子,最后落得个发配邊疆的下場。”

从雒阳到敦煌,三千里路,每一步都走得心驚胆战。车队里的护卫几乎是兵不离刃,馬不卸鞍。白天要防馬匪,晚上要防狼群,更要防那些面黄肌瘦、眼神凶狠的流民。

风沙吹裂了他的嘴唇,烈日晒得他脱了几层皮,他甚至做好了随时可能暴尸荒野的准备。

可惜,他人脉有限,钱资也有限。在那个吃人的官场里,要想坐上两千石的太守之位,除了敦煌这种人人避之不及没人要的邊郡,他别无选择。

他安慰自己,这不过是权宜之计,是仕途上的一块跳板。

所幸平安到了敦煌履新。

外部面临着巨大的生存压力,为了活下来,并且活得好,他到任之后,便将路途上所受的驚恐与压力,变本加厉地转嫁给了治下的百姓。

加税、加赋、巧立名目,无所不用其极。

乱世,边地,天高皇帝远,上头既不知道,也没空来管。

他的算盘打得极精:用最快的速度搜刮敛財,等攒够了回本的钱,就立刻想办法托人情、买门路,调任去一个中原的富庶郡县,安享太平。

然而,一年又一年过去,事态的发展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预想中的馬匪袭扰、外族入侵,竟然一次都没有发生。

反倒是听闻中原黄巾大乱,烽烟四起,流民遍地。越明年,更有外族入寇三辅,长安震动。就连曾经繁华如梦的雒阳城,也陷入了无休止的党争与动荡之中。据说如今更是被董卓那样的武夫所霸占,天子都成了傀儡。

可他所在的敦煌郡,却像是一座被遗忘的海外孤岛,平静得不可思议。

哪有馬匪?哪有兵祸?

陳达呷了一口葡萄酒,喉咙里泛起一丝甜意,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他感觉自己简直是捡到宝了。

这哪里是苦寒之地,分明是一块流着奶与蜜的应许之地!

这几年,商路重开,往来的商队络绎不绝,驼铃声成了敦煌城外最悦耳的音律。

而他,只需安坐在太守府里,动动手指,签发几张关隘文书,便能从这些富得流油的商队身上,刮下一层厚厚的关税。

几年下来,府库里的钱帛堆积如山,他私人的库房更是早已满溢。

他甚至在后院挖了地窖,里面藏的金饼银锭,足够他陈家三代人挥霍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