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的发髻散开,几缕白发缠上鞭梢。
皇甫嵩突然收势,盯着那张被抽烂的臉。
尸身眼皮不知何时震开,浑浊的眼球暴露在外,直直地望向天空,仿佛仍帶着某种未散的执念。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坟茔的呜咽声。
皇甫嵩扔下污秽不堪的刑鞭,却从怀中取出素帛擦了擦手,再次下令:“割下首級,传示三军,而后送往雒阳,以儆效尤!”
军士中,换上汉军服饰的张梁目睹着这一切,高大的身躯在不停颤动。
他的脸埋在头盔的阴影里,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但那双死死攥住腰间刀柄的手,指节已然泛白。
大兄的尸身就在眼前遭受如此屈辱,这比任何刀斧加身都让他痛苦萬分。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冲上去,将那些亵渎兄长遗体的人撕碎。
謝喬站在距离张梁不远的地方,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身体的僵硬和那几乎要溢出的暴戾气息。
她心中一緊,不动声色地稍稍挪动脚步,用自己的身体侧面,若有若无地挡住了旁边几名将校投向親兵队伍的视线。
她没有看向张梁,只是目光平静地望着前方被士兵高高举起的张角首級,仿佛在默哀,又仿佛只是在例行公事地观刑。
但她知道,张梁能感受到她的存在,感受到那无声的安抚和提醒:
隐忍,为了更大的图谋。
张梁深吸一口气,那攥緊的拳头缓缓松开了些许,眼中的赤红也稍稍褪去,重新被一种更为深沉的狂热与隐忍所替代。
张角残破的首级被割下,以粗布包裹,快马加鞭送去雒阳。
处理完张角,皇甫嵩的目光又投向了城外那几条被水淹没的坑道。
“贼张梁号称人公将军,乃张角亲弟,贼军主帅。虽说昭奕推测其已溺毙坑道,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沉吟着,“传令下去,准备抽水掘……”
话未说完,负责探查坑道情况的军侯匆匆赶来,脸色难看地禀报:“启禀皇甫公,那坑道口附近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臭气熏天!且不少尸身似乎有疫病之兆。广宗城被围日久,此前便听闻城內瘟疫蔓延,恐怕……”
军侯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坑道内积水浑浊,混杂着泥沙和腐尸,早已成了滋生瘟疫的温床。
若要强行抽水挖掘,不仅耗时费力,更可能让军士们染上疫病,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皇甫嵩眉头紧锁,走到坑道边缘,亲自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恶臭,又看了看那些已经开始发黑肿胀的尸体,绿蝇成群。
他久经战阵,深知瘟疫的可怕。
想起前日探报:城中粮尽后,确实流传着“炊骨食人”的惨状。
他盯着坑道口一具幼童尸首(实为謝喬安排的染疫流民),那孩子脖颈处的溃烂正渗出腥臭脓血。
“填土!全军后撤!”
皇甫嵩当机立断,“传令火头军熬煮避疫汤药,每人需饮三碗!”
“罢了。”
皇甫嵩最终遗憾地摆了摆手,语气帶着几分决断,“坑道内积水污秽,恐有疫气。张梁若真在其中,也早已化为枯骨。”
傅燮迟疑道:“可贼首张梁尸身尚未……”
“此事暂且搁置,不必找了!”皇甫嵩甩鞭指向远方,“下曲阳战事吃紧,郭典已连发三道求援。”
此刻河北战事尚未尽数平息,张宝的主力仍在下曲阳一带盘踞,与巨鹿太守郭典对峙。
兵贵神速,他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更不能让麾下精锐因为挖掘几具可能存在的尸体而损耗战力,甚至冒上感染瘟疫的风险。
他环视众将,“传令三军,即刻拔营!与郭太守合兵一处,剿灭张宝残部!”
“遵命!”众将齐声应诺。
大军很快行动起来,拔营的号角声响彻云霄。
謝喬随着皇甫嵩的中军一同出发,战马踏过广宗城外的焦土,向着东南方向的下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