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这两具尸体到底是压在自己头上的两座巨石大山,还是自己的垫脚石。
他让人来处理父亲的后事,之后就是例行的一系列事情,他一贯擅长压抑自己的情绪,所以无论是先帝的葬礼,还是他自己的登基,他应该都表现的绝对完美无缺,任何人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他发现自己可能真的是疯了。
因为在父亲说了那些话之后,他第一次感到有活着的实感,是因为李青一。
他凝视着这个女婴,她可能是二哥唯一的孩子的这个事实让他兴奋了起来。
他竭力地从她的眉眼中找到一些二哥的痕迹,但是这不过是个婴儿而已,她那么小,那么脆弱,张着手却不知道到哪里去找自己的保护者。
二哥和他的女人想让这个孩子活下来,一定废了不少心血吧,而他如今只要轻轻动动手指,他们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了。
或者,让她活着受苦怎么样?
他发现他的心又一次开始跳动了,说不清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欢愉。
“你原本会成为世界上最命好的女人的,我都不敢想象做我二哥的孩子会有多么幸福快活。”李清祥伸出手来,用一根手指抚摸着或者说划着女婴的脸,他发现自己的脸上始终带着近乎于扭曲的笑,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他竭力弹压着这种感觉,让她自生自灭吧,只要每年对比一下她远不如自己的女儿就好了,他想,而且他的那股疯狂的心火已经有了一个出口了,他应该可以当个好皇帝了吧。
他开始勤勤恳恳的上朝,控制他的臣子,经营他的国土,并且研究如何建立一份能在史册上压过自己那位二哥开国打下半壁江山的武勋的功绩。
他的目光落在了北方,因为前朝的无能丢失的广袤国土,如果他能把这个收回来,他的手久久放在那块沙盘上不能挪开,那么他一定就会被赞为一代雄主了。
在二哥的武功面前,也毫不逊色了。
只是高良臣和几位老臣总是说自己想要对那里用兵的想法太过急躁了。
他无奈,但是也只能忍耐着。
直到有一天,高良臣和自己说,想要引荐一个年轻人给他,是今年的新科进士,如果想立非常之功,那么如今他算是找到了非常之人。
他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高良臣这个人他了解的很,他说能成就自己想要的功绩的人才,多半是堪用的。
他坐在御书房里,等着那个青年的到来。
而当他看到那个人在日光下投下的影子的瞬间,他差点叫出了声来。
第94章 谁言琼树朝朝见 他还在破坏着自己的人……
杜毓文, 小杜节度使,他眯起眼睛看着这个青年, 庆功宴的青年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穿着一套绯色的衣服,好个鲜衣怒马的少帅啊。
他本来以为自己痊愈了,他已经很少去想那些已经过去的事和人了,而如今他感觉心中的那股邪火似乎又烧了起来,甚至于,煌煌燎燃,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尽数煮得不得安生。
“我将来吗?”青年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乘槎于江海就好了。”他的目光看向了茫然的虚空,“其实没想好, 只是觉得自己该做些事, 现在事情好像也做得差不多了, 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是啊, ”高良臣在一边说道,“人这辈子总得什么都试试。”
“闯祸也行吗?”杜毓文笑了起来。
“祸就别闯了吧。”高良臣笑道。
李清祥感觉自己的心火越烧越盛了, 烧的连带着他的眼睛,鼻腔都一并地疼痛了起来, 像是要流出血来,杜毓文今年才二十三岁, 还是二十四岁, 比当年二哥平定天下的时候还小一岁呐。
想到这里, 他感到了恶心。
他本以为只要拿下了河西和燕云,有足以彪显史册的功绩,他的心就会平稳下来,他就不会再痛苦了, 他就可以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