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漫长的等待、漫长的痛苦、漫长的挣扎,终于走到了这个陌生的老人面前。
这个陌生的处于至尊之位的老人,便是娘亲的心悦之人、是她的爹爹,亦是她的起点、她的来处。
她胸间的情绪复杂难言,有些不习惯,还有些不适应。
可是她不想让这个陌生的老人伤心,她想要宽慰他。
苏荷迟疑片刻,继而提步上前,双膝跪地:“儿臣苏荷拜见父皇。”
他苦寻娘亲多年,配得上这一声“父皇”的称谓。
皇帝瞬间老泪纵横,连下颌的胡须也在跟着微微颤动。
他说:“平身,快平身。”又说:“你过来,让朕好生瞧瞧。”
苏荷依令行至软榻旁,任由皇帝细细打量自己。
在皇帝打量她时,她自然也在打量皇帝。
对比上回进宫面圣,今日的皇帝明显变得更加憔悴,也更加苍老,头发和胡须都白了,目光也似混浊了。
她说:“一切都有谢大人帮忙筹谋,父皇当放宽心才是。”
听她称谢无痕为“谢大人”,皇帝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心知他们之间心结未解,故尔才由亲变疏,只是此刻他不便相劝。
皇帝眼含热泪,嘴边却浮起笑意:“好,好,父皇会放宽心。”
转而道:“你这眉眼……与你娘亲一模一样。”
以至于在刚刚那一瞬间,他以为看到了死而复生的多福。
苏荷却垂首不言。
她想,塑骨已有一年有余,或许她的骨相又长回去了吧?
皇帝又问:“荷荷这名字,是你娘亲取的吧?”
他竟叫了她的小名“荷荷”!
苏荷也不由得眼窝一热,喃喃回:“没错,是娘亲取的。”
皇帝满怀感慨:“你娘亲喜荷,那时她总说人心易污、唯荷能自洁,这名儿好,这名儿好啊。”
说着他又叹了一声:“只怪朕当初没能护好她,如今……又未能护好你,父皇有过,父皇对不住你们娘俩……”
皇帝再次老泪纵横。
苏荷几番安慰:“娘亲应该从未埋怨过父皇,且如今儿臣也能护好自己,还请父皇莫要自责。”
她说着切入正题:“儿臣今日前来,是想请父皇拟一份诏书,以便将身陷狱中的谢大人营救出来。”
皇帝缓了缓,总算稳住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掏出袖间玺印:“好,朕这就给你们拟旨。”
第139章 交换
当皇帝在地下密室里拟写圣旨时,正院的韩嬷嬷也在向徐南芝禀报:“老夫人,刚府里一名小厮说亲眼看到少夫人从东边侧门回来了,径直去了少爷的书房。”
徐南芝正靠在火炉旁取暖,闻言面色一振:“子谕不是说姝丽已经亡故了么,莫非他在骗我?”
韩嬷嬷兴冲冲回:“少爷定是不想让老夫人操心才这么说的,要不老夫人过去瞧瞧?”
“得去瞧瞧,得去瞧瞧。”徐南芝心绪激动,起身就往屋外走,边走边说:“子谕这些时日为了寻姝丽吃尽了苦头,若姝丽当真活着回来了,我得劝劝这小两口家和万事兴往后莫要再闹别扭。”
主仆二人相携着去了谢府书房。
吴生守在书房门外,恭恭敬敬朝徐南芝施了一礼:“老夫人安。”
徐南芝朝屋内张望了几眼:“子谕可在屋内?”
吴生答:“回老夫人,头儿这会儿还在大理寺当值呢。”
谢无痕昨日被抓进奉天狱之事还死死瞒着徐南芝,免得让她担心伤了身子。
徐南芝反问:“既然子谕在大理寺,你何故守在这书房门外?”
吴生答:“头儿上值前交代过,
书房内现存一批事关社稷的重要案卷,小人须得时时看守,不得有失。”
徐南芝狐疑地打量他:“你看守的怕不是什么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