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无意识地再次抚上自己的眼睛。
他好像……还怕惊醒她。
悄悄在她身旁停留许久,确认她呼吸平稳,才敢真正用手触碰她的脸。
然后就那样,用指腹极轻极缓地揉着。
动作之轻柔,力度之小心,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卢丹桃甚至都能感受到里面所蕴藏的疼惜、克制、隐忍等诸多情绪。
当时她整个人都僵住了,简直震惊得不行。
卢丹桃这辈子都没有想过——
就这么简单的一只手,就那么简单的几根手指,居然能传达出这么多的情感。
薛鹞。
平日里,要么冷着脸像个哑巴,要么一开口巴不得把方圆几百米的人都给毒死的样子。
谁能想到,他竟藏着这样丰富又细腻的心事?
他居然默默喜欢她这么久了吗?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藏得真的好深。
或许真是清晨的头脑格外清醒,这一切思绪如电光石火般在脑中过了一遍,卢丹桃霎时豁然开朗。
她想,她应该知道薛鹞昨天究竟在闹什么别扭了。
想当年,卢丹桃也遇到一个暗恋她的小男孩。
那小胖子天天跟在她后面,不是扯她的马尾,就是嘲笑她今天有没有父母来接。
她那时还傻乎乎以为是自己开学第一天拒绝和他同桌,得罪了他,所以他才那么讨人嫌。
直到后来她因父母生意原因转学离开,对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给她送葬似的,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
原来有的人表达爱意的方式,就是用讨嫌的形式。
中年心事浓如酒,少女情怀总是诗。
而这句话,放在少年身上,又何尝不是一样?
像薛鹞这个年纪——
卢丹桃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他一番。
也就是十八十九吧。
搁现代,他也才刚摘下小天才电话手表没几年。
刚好是情窦初开,又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阶段。
这样年纪的男生,被自己喜欢的女孩当面取笑,恼羞成怒简直再正常不过。
这么一想,卢丹桃心里那点因他态度而生出的闷气,倒是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反而生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
毕竟薛鹞他…还挺可怜的。
一个人,也许是因为家仇未报,害怕连累到她了吧。
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表露出来。
只能苦苦暗恋自己。
薛鹞走在前面,耳根难得得了片刻清静,没再听到往日那般叽叽喳喳的声音。
他眼角余光不经意地向后瞥去——
晨曦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纤长,投映在野草丛生的山路上。
属于卢丹桃的那道影子正用手托着腮,看那动作,像是在极为专注地思考着什么。
薛鹞漠然收回视线。
他对她那颗小脑袋瓜里的东西毫无兴趣。
毕竟据以往经验,她每一次的认真思考,最终得出的基本都是些稀奇古怪、不着边际的结论。
除了昨日……在河边的那一番话。
薛鹞眼睫低垂,眸色深沉。
借尸还魂。
这等玄异之事,当真存在于世吗?
大雍朝信奉仙神,不然卢丹桃也不会因为眉心痣就被拉到道观演童子。
可薛鹞从不信这些。
若这世间真有神明公道,那薛家军便不用抛头颅洒热血,不需要用性命去保一方疆土。
薛家军十万忠良,也不至于被诬陷判国,却连一丝申辩的机会都无。
但他昨日彻夜未眠,思前想后,却不得不承认,到目前为止,卢丹桃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告诉他,这怪异之说,确实存在。
也不得不信,她这异世之魂,从一开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