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女人奄奄一息,蜷缩在铺满霉烂稻草的地面上,发出几声微不可闻的低哼。

周思仪上前确认了脉息之后,翻看完案卷后这才对狱卒道,“狱讼要先审其词理,你们连口供都没拿就上刑,那全万年县得多少冤假错案?”

那狱卒的脸色有些犹疑,上前轻声道,“周大人,这女人的案情有些复杂……这伤口也不是我们打的……这事您别管了。”

周思仪听了后满腹疑窦,她审案多年,甚少看到如此可怜的女人,一个连呼吸得重了些都能扯到伤口的女人,究竟能犯下什么罪。

置身事外、保全自身不是她的本性,在狱卒的重重阻碍下,她还是打开了卷宗。

“大理寺正高其踔之妻娄氏,干名犯义、欲求和离、卑告尊长……”

“这女人是大理寺正高大人的妻子,她那日一瘸一拐地到县衙来,非要告她的丈夫,说她丈夫长期殴打她,她要和离,”那狱卒声音呕哑,“你说这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闹到县衙来不是闹笑话吗?”

周思仪将卷宗甩在那狱卒的胸口处,“她被打成这样了,你说这是闹笑话?”

狱卒还赔笑道,“这娄氏当真是个不知好的,高大人那是大理寺的五品大员,既不纳妾也不喝花酒,放眼全长安都没有比高大人还好的男人了。”

“哦,不纳妾不喝花酒就是好男人了?你们对好男人的标准真低。”

那狱卒将周思仪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心里只道,周大人你从前日日逛花楼喝花酒,竟还有心思评价旁人。

周思仪看着这狱卒的满脸横肉,也知道她与这人争辩毫无意义,她轻叹一声后道,“你将药箱拿过来……待她清创清醒后,我们再择日审理。”——

作者有话说:(1)香囊暗解,罗带轻分:出自秦观《满庭芳》。

第68章 娄三娘(修文)

回浴堂殿后,周思仪兴致缺缺地夹了几口光明炙龙虾,将自己的腮帮子塞了个满,她翻遍了《梁律》和《疏议》的条款,竟然找不到娄氏一案的一点转机。

李羡意浑然不知周思仪的苦恼,他只觉得周思仪跟个小仓鼠一般托着腮帮子咀嚼的样子可爱至极,他也夹了几口周思仪面前的虾肉,“周卿,有这么好吃吗?”

周思仪嗯了一声,“臣只是饿了。”

李羡意觉着怪怪的,他们俩自从挑明心意以来,二人私下相处从来都“我”来“我”去的,只有在榻上调情的时候会说上两句“圣人”“臣子”,怎么今日她跟心中憋着一股气一般。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是因为我早上弄疼你了吗?”

他此句一出,周思仪霎时涨红了脸,“没有的事。”

“哦,那就是舒服了。”李羡意撑着脑袋欣赏着周思仪优雅中包含着一丝暴躁的吃相。

周思仪仰头看向李羡意,她再次审视起了她和李羡意之间的关系,在李羡意的眼里,没有弄疼就是舒服,是不是日后她就算如娄氏一般遍体鳞伤,也只能跪下说一声皇恩浩荡。

宫女的问安打断了周思仪的思绪,“周大人,牛院使将补身体的药送来了。”

周思仪平静地接过那漆黑的药汁,她清楚地知道这不是补身体的药,只是因为李羡意几乎日日都要做,所以她日日都必须喝。

她仿佛看到了上辈子自己与世长辞的那日,她捧着御赐的毒酒,旁人跟她说这是圣人的奖赏,却不想是甜蜜中参杂的砒霜。

是,他从来没有主观上要害过她,那酒中砒霜不过是隐太子旧部因为她的背叛而策划的一起谋杀。

可圣人啊,臣真的记恨你良久良久啊!

她的舌尖才碰过那苦涩的药汁就被烫了一下,她的手一抖,将药汁倾泻了小半。

李羡意慌忙拿起绢帕为她擦拭,一副疼惜珍爱的模样,“文致,没烫到吧,怎么文致这大人了,吃药还要人哄呢?”

“圣人,”周思仪将药碗重新捧起又放下,“万年县案件积压太多每日都要审到宵禁才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