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懦弱的书生,怎么干得出弑君弑父这样的事呢?”——
作者有话说:(1):出自《庄子》齐物论。
小周大人已经诞生了朴素的平等观和反抗意识。
第54章 集句诗
信州的山峦仍旧是李羡意见过无数次的山峦,关外的胡笳仍旧是他听过无数次的胡笳,唯有眼前的人,早已不是当年的旧人。
李羡意早已习惯了长时间行军的苦楚,汗水将里衣沁润然后又结为冰霜,厚重的盔甲在长途奔袭的马背上震得发麻,干涩的胡麻饼与坚硬的肉干犹如刮刀一般滑割着他的喉头。
这里是玉璧战场,上一辈子,他就在这里活捉哥舒密,用哥舒密的血为死去的大梁将士们祭旗。
那是上辈子与他不死不休的对手,他曾被哥舒密打得在草原上抱头鼠窜,犹如丧家之犬;也曾为了生擒哥舒密在山中喝雪水,啖生肉蛰伏了数月。
他演练兵法是为了让这位高傲的可汗俯首;他巡营拔旗只为了让这位草原上的英豪屈膝,可是在哥舒密身死的那一刻,他从来都不觉得畅然解脱。
李羡意接过副官递过来的酒,往地上一洒,再次祭奠起了这位久别重逢的老对手。
“将军这是在祭奠谁?”赵经武如同从前他仍旧是信王时一般拍了拍李羡意的肩膀。
李羡意提起那酒袋便往口中一灌,“一起祭了吧,我刀下的亡魂太多,要是每一个都祭奠一遍,酒哪里还够喝?”
李羡意仍旧望着那皑皑的雪山,缓声道,“经武,你想家吗?”
“从前我未成亲之时,谋反也是一拍脑袋就能干的事情,须臾间便能杀进长安,割下那李谦小儿的头颅祭旗,”赵经武将眼底的郁色藏下,“不瞒将军说,如今我成完亲后,心中有了牵挂,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家。”
李羡意与赵经武对望一眼,他神情专注,“此番战役平息后,我们都能回到长安——守着我们的妻子过日子。”
——
这天晚上,玉璧古战场月光绸密、夜色坦荡,这样清流的月光,曾照万马奔腾而过。
梁军的战士在此安营扎寨,北风呼啸厉厉扬起尘沙,厚重的毡裘沾上夜间的寒霜,羊肉炙烤的腥膻混杂着肉香在营帐之间飘荡。
擒虎军的将军多是北地人,不知是何人起得头,军中传出了脍炙人口的敕勒歌之调。
景任试探地望向李羡意,“将军,行军途中起思乡之歌可是大忌,不要忘了四面楚歌啊。”
“让他们唱吧,”李羡意安抚似得拉着景任的手坐下,“一首小调而已。”
李羡意看了看这位为自己操心了半辈子的粮草官,上一世,景任陪他出征岭南,为瘴气所苦,哪怕是顶着密林中毒蛇的血口、大象的猛蹄,也要为他送来粮草补给。
他潜心修道,终身未娶,朝廷下来的赏赐,也多接济了穷苦百姓,临去时,只希望能简单安葬。
李羡意少见地没有劝人喝酒,而是递上了一碟羊肉,“景大人,保重身体,少操点心……”
景任摇了摇头,却不是他不识抬举,不要君王的恩赏,实在是擒虎军守关多年,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臣已经茹素多年。”
魏新觉将这叠羊肉抢过,边大快朵颐边道,“景老儿不是我说你,这无论是荤的还是素的,拉出来不都一样。人死了不也照样是一捧灰,我们营中杀了这么多人,你还真打算日后能烧出一枚舍利来?”
景任听到魏新觉粗俗至极的话,皱了皱眉,“怎么了,你不还是常常求神拜佛?”
“我那是祈求神仙保佑我出门就捡元宝、发大财、行大运,”魏新觉似是嫌弃这羊肉的火候不足,又放在篝火堆上燎了燎,“神仙要是保佑我,那便是好神仙,要是对我不好,我便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信的是道家,我拜的不是佛祖,”景任对着李羡意拱手道,“圣人,下次出征,臣宁肯和方校尉共事,也不要和这个大老粗一条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