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穿过长街,驶向内城皇宫方向。
她蜷在角落,手脚冰凉,一夜未眠的眼底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对面依旧闭目、如同朽木般的柳嬷嬷。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底反复灼烧、膨胀,几乎要炸开。
终于,当马车在一处戒备森严、宫墙高耸的偏僻侧门外停稳,帘外传来甲胄碰撞声、开锁声,以及赢朔那尖刻的催促:“请吧,太后娘娘,紫嫣小姐。”尤其那“小姐”二字,如同淬毒的针。
当沉重的朱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天光与声响,紫嫣被推进一间光线黯淡、陈设简朴的厅堂。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端坐在圈椅上的身影——
太后。
仅仅一日一夜未见,这位曾经大权在握的帝国最尊贵的女人,仿佛在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华丽的宫装皱巴巴地套在身上,失去了光彩。
她的背微微佝偻着,靠坐在椅背上,脸色是一种近乎衰败的蜡黄,眼窝深陷,皱纹堆积得如同干裂的土地。唯有一双眼睛,疲惫浑浊,却沉淀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看透一切的平静。
看到紫嫣,她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似是关切,更深的却是悲哀。
最后一丝侥幸在这一刻彻底粉碎。紫嫣浑身颤抖起来,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身边宫娥的搀扶,踉跄着扑到太后身前,“噗通”跪倒在地。
“皇祖母。”她死死抓住太后冰冷的双手,声音尖锐凄厉,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您告诉我。您看着我。父王,父王他是不是真的,真的还活着?是不是?”
太后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双浑浊疲惫的眼睛骤然睁大,射出难以置信的惊愕光芒,直直刺向跪在眼前的孙女。
第270章 审讯
嘴唇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像是要厉声喝止这个致命的质问,然而,目光却下意识地瞥向旁边侍立、同样面色灰败的柳嬷嬷。
迎着太后惊疑的目光,柳嬷嬷惨然一笑,沙哑的声音像是破了洞的风箱:“老奴该死,是路上的猜测,还有赢朔,还有,”她的话没说完,也不需要说完。
紫嫣看到太后的反应:不是断然的呵斥否定,不是愤怒的驳斥,而是一种被骤然洞穿秘密的震骇。紧接着,那双眼睛里的惊愕迅速淡去,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近乎虚无的疲惫和沉寂。
太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被紫嫣抓住的手,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悠长沉重,像重锤狠狠砸在紫嫣的心上。其中蕴含的绝望与默认,比任何嘶吼的否认都更直白、更冷酷。
“皇祖母。”紫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的尖利质问刺破这死寂,“父王他既然活着,活着为什么不来见我?为什么只肯见您?为什么——”
“够了。”太后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磨损的砾石。
她疲惫地闭上眼,仿佛连抬一下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对着紫嫣和柳嬷嬷的方向,极其轻微地挥了挥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下去吧,都下去,让哀家,静一静。”
那是不容再问的拒绝。是彻底的、无言的印证。
紫嫣如同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最后的幻想也在这沉默与叹息中化为齑粉。
回京的路程是炼狱。赢朔奉皇帝严命,不顾太后孱弱高龄与紫嫣的惊魂未定,马不卸鞍,人不停歇,日夜兼程。连必要的停歇都少得可怜,食物粗糙冰冷,如同催命。
紫嫣在急速颠簸中吐了又吐,面色惨金,精神几近崩溃。柳嬷嬷则像彻底失了魂的木偶,机械地被推搡移动。曾经权倾帝国的太后,也失去了言语,大多数时间只是靠在冰冷的车壁上闭目,忍受着非人的折磨。
当这座熟悉的、象征无上权力的皇城终于出现在视线中时,迎接她们的不是威仪,而是无处不在的肃杀恐怖。
进入内城范围,压抑紧绷的气氛几乎凝成了冰。往日冠盖云集的宫门前,冷清得可怕。随处可见披坚执锐的禁军巡逻,盘查极为森严。
偶尔有顶戴被摘去、官袍凌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