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停留。
那种存在感,像亲人,又不是亲人。
半个月里,她的世界被压缩成房间大小,时间在药味与睡眠之间糊成一团。
直到某天清晨,她在一阵冷风里醒来。窗帘被半掀开,湖面泛着晨曦的光,风吹得窗边的白纱轻轻摆动。
她才发觉自己整整十五天没有走出过房门。
身体虚弱,双腿酸软,可她还是撑着床边坐了起来。
她在床边坐了很久,直到门口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程明笃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
他看见她终于坐起来,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后把碗放在床头,声音低沉:“先吃点清淡的。”
叶语莺抬眼看着隔着纱帘的湖泊,嗓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不想再睡了。”
程明笃垂眸,目光静了片刻,轻声道:“那就起来吧。”
这句话,像一根绳子拯救猫咪的绳子,把她从半个多月的沉沦里套住缓缓往外拉。
林曼吟从老家回来,和周易两个人约叶语莺出门散心,在冷饮店里谈论未来,谈论哪个城市的录取分数线会更低,哪个专业就业更稳妥。
笑声热闹,她却咬着吸管默默听着。
高考的放分和林曼吟的喜讯一起抵达的。
这位才华横溢的好友,以专业分第一的成绩被北城美院的油画系录取。
叶语莺也考出迄今为止的历史高分,全省名列前茅,分数一出就有高校打来电话询问填报意愿。
周围人都在替她高兴,林曼吟惊叹:“语莺,你可是这届的奇迹!特长生入校能达到的历史最高分,随便一所重点大学都抢着要你,甚至可以考虑出国。”
周易也笑着附和:“以后我们要抱大腿了。”
她忽然想起姑姑最后的嘱托:“等你考完,就去追逐最喜欢的东西。”
那些分数、电话、未来的机会,在别人眼里是荣耀和希望,可在她眼里却像漂浮在水面的叶影,当抵达的瞬间,她却愈发迷茫了。
她知道自己该走向自由和高处,可是道路千万条,她该从哪里走。
北上求学,或是就近读交大……
可是填报志愿的时间紧迫,甚至容不得她细想。
她最终填了理工科最好的那所,服从调剂,心想如掷骰子一样,哪面朝上去哪里。
多年的读书生涯太过于仓促,以至于她还未来得及知道自己的事业应该在哪里,她就该被迫做出一生的选择。
这背后的意义在哪里,她不知道。
这个夏季,迎来了很多人的成人礼,林曼吟的成人礼在夏天的尾巴上,林知砚从国外发来了视频祝福。
公屏上,叶语莺抬眼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在短短两年间气质已经天翻地覆。
……林知砚变得更好了,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更帅,而是眼里有光,神情从容。
当晚,切完蛋糕后,林曼吟冲大家郑重宣布,兴奋得眼睛发亮:“我决定了,先在香港读几年,再去意大利读研!我要去佛罗伦萨画油画,去威尼斯看双年展。”
她说起未来时,语调高昂,毫不畏惧现实骨感,仿佛整个人都镶着光。
叶语莺抬眸看着她,心底却生出一种近乎荒凉的羡慕。
同样都是十八岁的夏天,她的朋友们可以谈论艺术与远方,而她却被推到一片广阔的平原上,四面八方都是道路,每条路上都有旗帜招展。
选择太多,反而像没有一条真正属于她。
当晚散场已是半夜,程明笃开车来接她。
她远远看到车前的袖长身影,和他衬衫袖口处松开纽扣而露出的半截皓腕,视线赶紧调转离开。
她正欲开口叫哥哥,却发现这个称呼莫名难以出口了。
上了车,周遭安静下来。
他侧目问:“没喝酒?”
叶语莺如实作答:“满十八岁的都喝了,我……还差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