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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你租来的车,我们两个,只有我们两个,在这里旅游吧。”迟雪笑笑,祈求,“好不好,爸爸。”

这番长达半月的旅行,即将落下帷幕,可是她和尺言还没有真正旅游。

她想要有一场和父亲单独的、没有顾虑的散心。即便只是在这个牧场,即便只有一个下午。

尺言开上了车。

她仍然坐后排,像小孩子一样,透着窗户往外望。

迟雪不想看到尺言的神情,她只想听到他说话,他们一前一后,尺言就不能沉默了,他不得不回应她。

天色阴沉,雪顶洁白,白得宛若鸽子羽毛,一切犹如一幅画,飘扬的草地和山川融为一体,远近相交,油彩层叠。

她这次看不到牛羊,只看到宁静的风景,可她心中那么热烈,快要像三月的花苞绽开。

她真希望,真的希望每一年都是这样,每一刻都能如此潇洒自在。

郭雨生成为优秀的尺言,而她成为乖巧的林雪,往日一切,都不要发生了,就停在这一刻吧。

迟雪突然看到草地上,一群白色的精灵低飞过。是白鸽!是野白鸽!

白鸽子的出现让她心中欣悦,一点点美好回忆滴入她记忆里,宛若铁水,牢牢地定在她脑海。她兴奋地指着,对尺言说:“那真像你,爸爸,那真像你!”

白鸽扇动着翅膀,划过草地,青嫩的草尖从它们腹部掠过,有的扰乱羽毛,有的沾染上露水。

迟雪喊,迟雪想大喊:“你们快飞啊,飞得再高一点,再快一点!”

飞到有太阳的地方,那太阳会将你们的红眼珠,照耀成红宝石。

太阳会沐浴你们的羽毛,给你们罩上光辉。

迟雪痴痴地想,要是你们自由,要是你们自由,要是郭雨生也如你们般自由。

她回头望父亲,尺言还在踩着油门,就那样,与她坐在同一辆车内。

要是有一只鸽子,带着他痛苦的记忆飞走。

要是一只鸽子是贫困,一只鸽子是沉默,一只鸽子是毁容,一只鸽子是伤痛。

你们快飞吧。

飞得远远的,飞过草地、飞过山头,飞到雪的顶端!你们融入山雪,到了春天,你们再如春水一样尽情流淌。

她发自心声地呐喊,只在心里呐喊。

她不让尺言听到,这种自私的愿望,就让它随着过往飞走吧!

白鸽子,你能听到吗?

车缓缓停下来,停在一间小卖铺前。尺言下车,买上一些明天回程的干粮。

迟雪留在车内,看着打开的车窗,望见父亲的身影。他过分标志,但不张扬,不会在人群中,毁坏掉别人的光彩。

她望向车内,看到一个背包。

她没去看背包,只看到车前副驾驶的匣柜,旁边的纸巾夹在里面了。

迟雪伸长手,够到前排去,想要打开匣柜,将雪白的纸巾救出。

一摁匣柜,柜子弹出。迟雪看向被解救的纸巾,目光又不自禁掠过,手一停。

相框。

深色的轮廓,静静躺在匣柜里。

迟雪着了迷一样望着,伸出手,将相框翻过来。

照片显露。

一张灰调相片,画面很安静,是俯视拍的,迟雪看到黑色的,看到白色的,她恍然看见地板,看见凝固的黑色液体,看见一只手。

她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人,砸在地上。

她呆呆看着照片,一瞬间,呼吸停止。她侧头,耳畔感受到父亲的气息,尺言正站在车外,垂眼盯着她。

“爸,爸……”她张大着口,合不上。

尺言的脸色变了,从他看到迟雪将那个相框翻过来,照片显露的那一刻,他的脸色就变了。

不是阴沉,不是生气,而是直白的,渗人的盯着。

迟雪的手有汗,她有一点冷,可她就这样,一动不敢动。

尺言说:“谁让你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