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出错的话,我百年前应当来过一次,只是我已没了那时的记忆。”
“寻常人对黄泉敬而远之,你倒好,来了两次。不过百年间,你能从凡人飞升成仙,也算是后生可畏,”巨石嗤笑一声,“我记得那时,你说,你是为自己的妻子而来。那这次呢,也还是为她而来么?”
随着它的提问,连蔷的心仿佛被高高地吊起,她没有侧首去看他的脸色,却执着地等待迟星霁的回答——
“是又不是。我还是为她而来,只是她已不再是我的妻子。”他沉声道来,连蔷终究还是克制不住,朝迟星霁投去一眼,见他眉目间尽是平和,只在叙述事实,未有不平。
一颗心由此重重坠了地。连蔷不由开始揣测,百年前的迟星霁站在这里,会是如何一副光景。
他是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他是为了拯救妻子而来的么?
“哦?这倒是有几分意思,你们竟从夫妻成了……算了,我也无意知晓你们分道扬镳的过往,小子,你可还记得我的名讳?”
失去了记忆迟星霁怎么会知晓,他垂首谦恭道:“如果晚辈猜得不错,您应当便是往生。”
巨石默认了他的回答:“我记载了世间所有人的过往,甚至能窥得现在,却始终不得他们的未来。我掌管生死,但也仅此而已,我无权判定他们曾经的功过。”
闻之生疑,连蔷忍不住发问:“那这过往的功过,该由谁来判定?”
回应她的先是几声大笑,巨石方答:“是由他们自己!”
说罢,本由迷雾笼罩着的入口渐渐清晰——那是一条遥无边际的大河,对岸那头,有一处灿金的树林,在这了无生气的鬼魂聚集之地,是格外鲜明的存在。
“那是——”连蔷喃喃,她曾经也算与它日日相对,心中已有了猜测。
“要转生的灵魂,要亲身趟过黄泉,到达彼岸,摘下对面刻有自己名姓的一片幽冥灵叶,含于舌根之下,方能堕崖转生,”巨石娓娓道来,“听起来,是否非常轻松?”
“……前辈都这样问了,或许并不是那么简单。”迟星霁慎重地回答。
“哈哈!那是自然!对于灵魂而言,黄泉水重若千钧。他们能在水面上瞧见自己过往识得的所有人,死者,抑或是生者……与此同时,黄泉水会洗涤他们身上曾犯下所有的罪孽。
“这其中,有人罪孽太重,渡河的每一步都如同身在烈火中烧灼,又或是太过念及旧情,因想念故人而无法自拔,不愿离开——因此自愿沉入黄泉的人,不知凡几。
“待他们到达对岸,又要在数以万计的树叶中,拨寻自己的名字,许多鬼魂性焦躁,并没有那个耐性,寻不见,便也回头跳下了黄泉作为一生的终结。
“寻到灵叶,也不过是完成了此间过程的三分之二,当他们真正站在百丈之高的转生崖边时,即使是鬼魂,也会产生畏惧——他们明明已经通过苦修获得了投胎的资格,可亲眼目睹到脚下的深渊、想到活着时要历经的生老病死,便又会动摇。
“——费劲千辛万苦,却是要去吃更多的苦,这究竟值得吗?
“可就算直至到最后一步放弃,谁又能说,他们做错了呢?这世间,本就处处都是苦事!及早放弃,又何尝不是一种通透明白!”
话音落罢,迷雾再次聚拢,遮蔽住了他们的视线,亦遮蔽了未卜的前路。
连蔷久久沉浸在往生石诉说的真相中,她不由自主地想到家人,他们会不会是它描述的半途而废的其中之一?
渡不过河,寻不见叶,狠不下心纵身一跃……永远沉溺在黄泉水中,永远不得解脱……光是想一想,连蔷就胆寒,她不愿眼见他们落到那样的境地,哪怕是想,都是无穷尽的害怕。
比起这些,死亡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察觉到她情绪的转变,往生石冷笑一声:“怎么?这便怕了?若心里打了退堂鼓,还是趁早打消了这念头,快些回去吧!”
“……前辈说了这般多,必然不是随口一提。究竟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