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蔷闻言,也静静地当起听众来。
“在许多人看来,我有旁人难以企及的出身,天赋异禀,双亲伉俪情深,如果不出意外,我这辈子都会是很多人艳羡的对象,我会拥有完满的一生,对么?”
连蔷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如许多话本中一般,安忱与伍淑姿亦是情投意合的年少夫妻。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么多年来却迟迟没有子嗣,终于有一日他们得偿所愿,伍淑姿诞下了一对粉雕玉琢的龙凤胎。
姐姐安静沉稳,静得有时不像个孩子;弟弟活泼好动,不肖长姐秉性。当时的伍淑姿更偏心弟弟一些,而安忱不同,他觉得,安思葭更像自己一些。
当安思葭一岁时,他的念头越发渐定——姐姐被测出有极佳的修炼天赋与强横的精神力,而弟弟天资平平,所有人几乎都认为,安思葭将是下一任的城主了。
夫妻二人也朝着这个方向培养着她,安思葭也从未辜负他们的期望,展现出了惊人的学习天赋,只是……直到三岁,她都无法独立站立、行走,而同龄的弟弟早已学会了蹦跳。
意识到不对的二人立即替她寻来了四周有名的医者,得到的结论却都是一样的——安思葭这辈子,都不可能如寻常人一般活动双腿。
他们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一遍遍地寻找、一遍遍的问诊,结果都是一样的。
安忱还不死心,日日敦促安思葭修练,期盼着有一日,她能借着灵力站起来。
却是无用。
在这个时期,他们耗费了太多时间在安思葭身上,却忽略同样年幼需要关爱的安梓良。
如果他们能及早发现安梓良的不对,及时地教养他,安梓良未必会长成后来跋扈又自卑的模样,那么安思葭也不必因为承受了太多的期待与压力,而生出逃窜之心。
所幸,姐弟二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那时,我很羡慕梓良,我在苦读修练的时候,他却可以下河抓鱼、上树捉鸟,过着我想也不敢想的、自由自在的生活。我只能用灵力,去探一探这四方的天和墙以外的东西。”
安思葭的世界,是在一次又一次灵力的探查与弟弟的讲述中构建起来的。
“一开始,我以为只是因为我腿脚不便,父母不愿我受伤,这才干脆束缚了我。我曾以为……父亲真的是为了我好。”
那日,她不经意握着一卷理解晦涩的书卷,想要去叩开父亲书房的门,去问一问他,然她的手还未触及到房门,屋内就传来了说话声。
“思葭这孩子,真是用功,颇有我年轻时候的样子。”
“你可别胡说,女儿哪里像你了?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双亲的恩爱,始终是姐弟津津乐道的话题。安思葭心中满怀着被夸奖的喜悦,正要叩门,却听到父亲又道:“可惜,可惜……如果梓良和思葭这两个孩子能把身子换一换就好了。这临安的城主,怎能是个坐在轮椅上的……”
安思葭的动作顷刻僵住,她茫然又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是希望她像弟弟一般健全,还是希望弟弟能拥有如她一般的天赋秉性?
……这,能被称作是褒奖吗?那时的安思葭即便再迷惘,也知道,这绝对不是。
她也希望着母亲能够出声反驳他,但伍淑姿没有,她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凡事总归不能是十全十美的。”
年少的安思葭,在那一刻窥见了来自命运或者说双亲的——不公。
安思葭悲哀地想,她这辈子,都成为不了他们眼中的“十全十美”了。
她也就此明白了他们的用意,弟弟性格单纯跳脱,并不具备担当大任的资质,所以他可以尽情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她本是最适合的人选,但先天受限,无论怎样,都只能永远被拘在这一四方天。
安思葭静静地退了回去,然后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恸哭了一整个下午。安梓良来看过她,被吓了一跳,挥起拳头作势要替她寻仇,但安思葭还是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