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汉人自然不敢挑剔什么,贺兰部有武装,他们往来在百余年的龙庭古道上做生意,肯定要跟过路的大小地头蛇搞好关系,“怎么会呢,我们能跟狼主、叶护做生意,已经是万分荣幸。”
钟少韫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我能给的有很多,人,钱,都有。贺兰部地处胡汉分界之处,如今大周内乱,漠北诸部联合意欲南下,我们根基不稳,不会贸然参战,需要根据一手消息来做决断。”
这很明显是不支持战事的表态了,一个识趣的商人抢先回答,“明白,举手之劳。”
“也不知现在晋中是个什么情况?”钟少韫笑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在场一个汉人喝得醉醺醺,顺着话就回答了出来。
“晋王离了洛阳,路过泽州、潞州的时候,守城将领见是他,就开城门迎接他入内,现在两州又回到晋王手里啦。大家这么做,无非是因为魏王屠了魏州城,而晋王本就仁善。与其跟着一个阴晴不定的魏王,不如早些归了晋王,反正隔着太行山,魏王也没那么如意。”汉人商贩笑道,“我的商队连接晋阳,您想要多少货,我都能给您运来。”
钟少韫思索片刻,眼波流转,“晋王如今雄踞太原啊。”
“巧的是,晋王身侧的两个行商,周序、陶真,刚好和小老儿认识。”另一位汉人商贩得意地捋了捋胡子。
“如此,便多麻烦了。”钟少韫颔首,态度极为诚恳,于是这合作就谈了下来。
商量好具体事宜后,钟少韫说了太多话,有些疲乏,贺兰庆云是个甩手掌柜,逮着他可劲儿压榨,等钟少韫去找的时候,正大快朵颐,莺歌燕舞,“谈妥了?”
钟少韫跪在一边的座位上,“嗯。”
“你不怎么讲话,倒是挺会办事。”贺兰庆云剔着牙,朝钟少韫扔过狼头令,“接下来是祝祷大会,五部建立联盟,冬日南下出兵,贺兰部也受邀参与。”
“明白。”
贺兰庆云挑眉,这钟少韫就一点情绪也没有?“你最近手里活挺多的,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没有。”
“不觉得我是在磋磨人?”贺兰庆云笑吟吟问,“你都不会反抗的么?我还挺期待的。”
钟少韫目光低垂,眼睛挪向别处,贺兰庆云这种人,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理解。
“‘叶护’本来应该是达奚铎的,他年纪比我大,跟我爹一样大,眼巴巴想要这个位子很久了,但我却借口说,我娘想让你当叶护,所以让你接过了这烫手山芋。你怎么不说自己资历尚浅,不适合担任呢?成为众矢之的,你不怕?”
钟少韫淡然道,“我一直都是众矢之的。”
贺兰庆云啧了一声,伸展四肢,躺进软椅里,“倒也是,毕竟是个弹琵琶的乐伎。可你也该小心,达奚铎这个人,要是放冷箭,你可防不住。”
“这也是狼主想要的结果?”钟少韫反问。
贺兰庆云伸了个懒腰,格外悠闲慵懒,“可以是吧。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开口求我——这么久了,我还没见你求过人呢。”
真是恶趣味……钟少韫皱紧眉头,转动自己食指上象征叶护地位的扳指。这人屡屡推他进火坑,又玩弄他,不过是类似小孩恶作剧的想法——有的人看到弱小之物,只想着保护。
但有人看到却只想扼杀、折磨。
对这种人而言,折磨、征服带来的快感,是其他成就不能代替的。
钟少韫只想保持沉默,这是他身为弱者,唯一的自尊所在。
“那我很好奇,你如果被欺凌折辱,会怎么面对。”贺兰庆云笑意盎然地盯着钟少韫,那直勾勾的眼神,好似要剐下对方的血肉,血淋淋,不带一丝怜悯。
钟少韫诡异一笑,拖长了音调,丝毫不怵地回看向贺兰庆云,“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这回答让贺兰庆云吃了一惊,嘴角旋即不经意往上抽了一下,通过向下看来掩盖眸子里的惊惶,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优游自如,“军师还真是喜欢给我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