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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馆门前。

蒋淮撩开车帘一角,目光扫过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示意车夫在稍远处候着,自己则慢悠悠地踱步过去。

刚踏进前厅门槛,一股混杂着茶香、人声、点心甜味的热闹气息便扑面而来。

前厅里挤满了人,男女老少皆有,一个个都伸长脖子,端着茶碗忘了喝,嗑瓜子的也停了嘴,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柜台方向。

柜台边,一个穿着身形挺拔的年轻人正倚着柜台说得兴起,正是张不容。

蒋淮不认得这个年轻人,但他本能地觉得张不容的样子像极了自己在外头开书院的那位师弟——

手中的折扇挥舞起来,就跟卢师道手里的拂尘一样。

唯一跟他不同的就是年轻人声音清亮,字字句句都像带着钩子,牢牢抓住了满屋子人的耳朵。

“……诸位!且说那定远侯府,仗着祖上荫功,盘踞京畿,平日里是何等的气焰熏天!府门前那对石狮子,瞪的眼珠子都比别家的大!”

底下听众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夹杂着几声“可不是嘛”的应和。

张不容话锋一转,折扇遥遥一点,仿佛点在了虚空中的某个位置,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可他们忘了,这大晋的天下,靠的是律法昭昭,靠的是民心所向,不是他一家一姓的私库!”

“私传谶讳,是为不忠!强掳民女,是为不仁!私设刑狱,是为不法!桩桩件件,哪一条不是自绝于天下?”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凛然正气,震得院中嗡嗡作响。

“幸得廷尉衙门和丞相大人明察秋毫,林大人不畏权贵,蒋丞相秉公执法!这才将那藏污纳垢之所连根拔起,还了这京城一片朗朗青天!”

嘿,还有他的事儿呢?

角落里,正捻着胡须听得入神的蒋淮,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号被当众点了出来,还带着褒扬,不由得微微一怔。

随即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赶紧端起那碗粗茶猛灌一口,借那点苦味压住快要咧到耳根的笑意。

这后生,会说话!中听!

这可是意外之喜了,有意思。

平日里在朝堂上听惯了那些或真心或假意的奉承,倒不如在这市井小馆里,听一个不相干的后生这般直白地夸上一句来得舒坦。

张不容却浑然不知他评书里的人物正坐在现场呢,只扇子一收,目光炯炯扫过全场。

“所以啊,咱们得信法,得敬法,得守法!这法度,就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一柄利剑,也是护佑咱们小民百姓的一面坚盾。”

“律法面前,勋贵如何?豪强又如何?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定远侯府,便是前车之鉴!”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厅里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热烈的叫好声和掌声。

“说得好!”

“张先生讲得在理!”

蒋淮不知何时已寻了个角落的板凳子坐下,旁边还放着一碗粗茶。

老丞相微微眯着眼,听得极为入神。

甭管有多少艺术加工,至少这故事听着带劲啊!

至于他此行的初衷,早已被老丞相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正捻着胡须,只听得心胸畅快,忽然感觉小腿肚子上被什么毛茸茸的小东西轻轻蹭了一下。

紧接着又一下。

蒋淮下意识地低头一看——

只见一只毛茸茸的小狸花猫崽,正伸着短短的前爪,笨拙地扑打着自己腰上那块玉佩的穗子呢!

那小爪子雪白雪白的,像戴了四只小手套,扑一下,歪一下,扑棱棱的穗子总也抓不着,急得小尾巴尖儿都绷直了。

老丞相微微一怔。

这毛茸茸的小东西…什么时候溜到他脚边来的?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那小狸花猫崽似乎也察觉到了头顶的目光,扑穗子的动作一顿,怯生生地仰起了小脑袋。

完了,四目相对了。

琥珀色的大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