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
等分门别类整理清爽,剩下的铜钱稀稀拉拉,蔫头耷脑地聚拢成可怜巴巴一小簇,瞧着实在有些单薄。
苏绒停住了手,手臂撑着柜台,掌心托住下颌。指尖无意识地捻着鬓边一缕滑落的乌发,一圈圈绕着。
那双原本亮晶晶的杏眼,此刻定在那一小堆铜钱上,仿佛要盯出个洞来。
这点铜板,够干啥?
别说寻新铺子了,想再多添几张板凳都够呛,可这猫馆是真的挤得转不开身了……
她正对着铜钱默默盘算,后院里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不是猫打架的动静,也不是明珠收拾东西的声音。倒像是…有人轻轻拨弄了一下后院门闩?
苏绒卷着碎发的指尖蓦地一顿,整个人下意识地坐直了些,下意识地侧耳听了听。
紧接着,通往后院的那扇小门帘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容撩开。
不是客人惯常走的前门方向。
林砚的身影就这样毫无预兆地从后院那片渐浓的暮色里踱了进来。
肩头依旧有些不易察觉的僵硬,但他步履平稳,径直就朝着柜台这边走了过来。
昏黄的油灯光晕落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苏绒有点懵,杏眼一瞠,只留下一丝刚回神的水汽濛濛,连卷着发丝的手指都无意识松开了。
男人袖间清冽的皂角气混合着室外微寒的夜风,刹那间侵占了这片被墨香和汗意占据的小小天地。
“你……你怎么从后院进来的?”
她下意识地问出口,声音里带着点刚回神的怔忡。
林砚已经走到了柜台前,目光在她摊开的账册和那堆分门别类放好的铜钱上扫过,最后落回她脸上。
“前门落了闩。”
他声音不高,带着点刚忙完公务的微哑,很自然地解释了一句:“有事找你,就绕到后巷了。”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她散落肩头的如墨青
丝,在那被汗水濡湿粘在颈侧的几缕碎发上停驻了一瞬,复又抬起,声音比方才似乎更低了些。
“没打扰你算账吧?”
苏绒还没完全从钱不够用的烦闷和诧异中回神,闻言只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然后就顺手把账册旁边那一小堆属于林砚的钱推了过去。
“喏,这是开业以来你那份。”
林砚的目光在那堆铜钱上只停留了一瞬,下一秒就落在了眯着眼睛打呼噜的小咪身上。
男人并未伸手去接钱,那双骨节分明,习惯于执笔握印的手,略一抬,却是轻轻落在了小咪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
小咪眼皮掀开一条缝,喉咙里低低的咕噜声停顿了一刹,带着点被打扰到的不满,不过终究没动。
昏黄的灯光下,林砚微微低下头,视线与小咪那琥珀色的猫眼短暂相接。
他的声音不高,依旧是平日那种微沉的调子,但落在安静的店铺里,却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近乎孩子气的郑重。
“之前做得很好。”
像是在对一个小伙伴交付一件重要的任务,也像在给予一项庄重的肯定。
苏绒:“……?”
她指尖还捏着几枚温热的铜钱,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少女看着林砚那低垂的侧脸,杏眼先是茫然地眨了眨,那点茫然随即就像退潮般消失了。
眼波流转间,一点促狭的小火星儿就随之倏然在眼底亮起。
哪个之前?
侯府那晚带路的事儿?
好嘛,夸猫不夸人是吧!
念头一清晰,苏绒只觉得被戳中了痒痒肉,笑意猛地从心口窜了上来,直冲喉头。
“噗……”
笑意终究像只顽皮的鸟,挣脱了少女紧抿的唇线,倏忽一声飞了出来。
她赶紧用手背去掩,可那弯起的眼尾眉梢却再也抑制不住地向上舒展,绽起一抹促狭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