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谁……”
白宁宁的视线如X光一般冰冷地扫过这位满脸恨铁不成钢的女士,她似乎生气自己的孩子是个软柿子远胜于生气那几个欺负她儿子的学生。
于是她的职业病发作了,有个声音在她身后轻轻说:
“你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软弱吗?通常来说,软弱的孩子都有一个甚至一对强势的家长。”
她不该对遇见的每一个人做分析,只是这位女士和她儿子的情况有些过于典型。
她思考的这段时间,面前的这位女士已经结束了对她儿子软弱性的抱怨,话锋一转:
“医生,钱不是问题,我希望他能变得阳光一点,然后呢,不要那么胆小怕事,最好强硬一点,总之不要是现在这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样子!”
那之后,她第一次见到了柳寒。
那是个极为瘦削的孩子,五官不算特别精致,但凭空让人觉得有一种随时要碎掉的玻璃质地,他的发型是平头,高中男生中很常见的发型,放在他头上却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他的脸,他的神情,他的气质,都让人觉得他应该有那种垂落到鼻尖的半长发刘海才对。
平头大概是他的母亲给他选择的发型吧。
他很乖巧,白宁宁问他什么,他都会回答。
她问他那些人是怎么对待他的,他一五一十地说了,可以说是她见过最配合的病人之一。
然后她问他对此有什么感受。
他轻声说:没什么感受,他觉得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
他神色诚挚,并不是因为抗拒治疗而不愿回答,白宁宁可以看出他没有在说谎,甚至身上没有一丝别扭的痕迹。
他是真心相信——自己没什么感受。
事情大了。
他在合理化自己的遭遇。
那之后,白宁宁每周见柳寒一次。
她很少同情病人,但即使是她,看见经受了这样遭遇却还是诚挚地说着“我没什么,这很正常”的孩子,也忍不住有些难过。
她很努力地告诉他,有属于自己的感受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因为别人伤害自己而痛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对别人感到生气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只是几周来收效甚微。
她调整出一个亲和力满分的微笑:
“我们随便来聊聊吧,你这周有做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柳寒对于话题的转变没有任何抗拒:
“抱歉,可能没有……我平时做的事情都很无聊。”
“哦?那你都做了什么无聊的事呢?”
“上学……做作业,然后看会儿书,睡觉。”
“看书?你都看了什么书?”
“一些杂七杂八的书,比较多,如果医生需要我都说出来的话,我可能需要一点点时间回忆,我记性不太好。”
“不用!不用全部……你可以说下自己这周印象最深刻的书,或者如果整本想不起来的话,段落也可以。”
“啊……这样吗,其实大部分都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有本书里说,生物学不光告诉了我们动植物的事,还告诉了我们生活中必须遵守的法则,我觉得这句话很对,就记下来了。”
“哦?什么法则?”
柳寒迷惑地抬起了头,然后又低下头:“嗯……还能有什么法则吗?生物学中最重要的法则只有那一条吧。”
白宁宁心中闪过了一丝非常隐约的不安感。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呀。”
柳寒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和他的长相一样纯良又无辜,却让人心中无端泛起寒意。
白宁宁突然想起了她第一次和柳寒谈话时,对方那句“这很正常,我没什么感觉”。
“你那时候说……这很正常,你没什么感觉……那么你为什么觉得这些事很正常?”
她觉得自己可能判断错了什么东西。
柳寒以一种一如既往的乖巧态度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