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说我向往……我的意思是,我想知道你在战争之中的一些故事……”
柳轻绮没答话。他倚在床头,手掌乖乖地扣在一起,搭在身前。好半晌才说道:
“这些事情其实你没有必要知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让它永远过去吧。不要向往战争。有战争就会有死人,甚至更多的会是没有参加战争的人。”
方濯直起身来看着他。柳轻绮笑了笑:“算了,我干嘛教育你,你大概懂的比我多。我最讨厌教育我的人,结果我却在这儿教育起你来了。”
他故作轻松地拍拍枕头:“睡觉吧。老子再醒一会儿。”
方濯躺在他身边,没出声。柳轻绮嘴巴上嫌弃他,实际上还伛偻起他那残破的老腰,勉强把自己的被子给方濯身上移了移。方濯没动弹,任由他动作,眼睛盯着床褥一声不吭。柳轻绮笑着说:“不睡?还真认床啊,要不师尊抱着你睡?”
见方濯不回话,他又接着说:“跟哄小娃娃一样,拍着背唱着歌,嘴巴里还要哎哟哎哟小声喊……你虽然已经二十岁了,但是我想可能一个人的脸皮还不至于跟年龄挂上钩。如果你依旧有那种没有面皮的小孩子一样无遮无拦的能力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这么干。”
方濯抬起头,看到柳轻绮张开双臂,笑眯眯地看着他。
说真的,那时候他真想将自己的脸一把撕下来,把所有的顾虑和忐忑——或者是称之为拉不下脸的不好意思都扯得稀烂,直接把自己塞到那双手臂里面去。彼时他才察觉到如果一个人确确实实地需要一种情感的寄托,那么这样的情感发展到最后将有很大的可能会散落得一塌糊涂:他现在还捧着,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坠落一地、如浮萍一般漂浮在水面上。这时人将很难把自己所拥有的心意拾起,最终只能看着它消失在水流的任何一个角落,沉底之后,如果有幸并不会那么迅速地腐烂,也许在多年之后又会被时光找到,从泥沙之中寻找出来……
可就算是有机会,那时一切也都晚了。除非在它散在水面上之前就认识到这是一捧梨花,随后赋予它鲜花所应当拥有的意义:将它认识,为它命名,并且把它饲养,或者是将它送出。而对于方濯来说,这样一捧梨花就好像一面镜子,终于揭开了罩在头顶的一层纱布,背后是一片万紫千红的明亮的镜面。在镜子之中他看到自己,同时也透过衣服和躯体看到骨架之中所隐藏着的一颗跃动不息的心脏。血流的方向指明了一切秘密的源头,正在所拥有的冲动与隐忍里如一道旗子在烈风之中一般猎猎作响。它说明了一切,并且点清了情绪最终所在。爱情早已便在躯体内侧滋长,攀到喉咙深处,数次想要探过声带抵达舌尖,却始终未曾如愿。五脏牵扯着它,血液弥漫过它,沉浮与不停地游动之间犹豫,最终谁也不知道。别人不知道,对方不知道,他自己甚至也不知道。所有的生物都是这样的,一样事情若没有道听途说或者是亲眼所见,那么这件事情对于他本身来说即不存在——所以首要的一点是认识,并且要睁开眼睛真真切切地认识它。只有在千般重复与目睹之中,才能确定最后的结论:这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命运的惩罚,它代表着生生不息的青春的回响,也映照了某种时间的游移。而错过的时机和日子永远都不会再回头,过去的事情只能让它过去,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头去看时间所给予你的礼物,尽管它已恭候多时,甚至在礼盒之内也许压根就不知道这会是一生的着落还是潘多拉魔盒:但幸运的是,好在除却命运之外,柳轻绮也不知道。方濯盯着那个觊觎许久却从来未曾付诸实践的怀抱,暴露在月光之下的拉长的一道灰黑色的影子,心里喃喃地想着,至少在此刻,他并不需要回应。
所以对于方濯来说,麻烦的已经不是柳轻绮与他的关系究竟如何了,他既然已经在天地润泽之下终于用那颗榆木脑袋想明白了这些事,那么新的烦恼就已经出现:
他是想着想投入那个怀抱,紧紧地抱着柳轻绮(或者是让柳轻绮紧紧地抱着他,他就有这样的爱好),直到一觉睡过去,天明为止。但这也仅次于想想,方濯的脸皮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