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相同气息的人!”
这力量极大,如同一阵大风,吹得两人寸步难行,更遑论能把手里这两个原属明光派的年轻弟子保下来。方濯拼尽了全力,紧紧攥着于朗深的手腕,不想让他被何为就这样吞噬于无穷虚空中,一转身,身后双刀相撞声音却愈响,他看到姜玄阳回头看了他一眼,苍白皲裂的面皮上有一双赤红的眼睛,这其中,他看到了一瞬得意的释然。
下一刻,他一把钳住何为的脖子,喉底滚出一串咯咯作响的骨头相撞的声音。何为无知无觉,苦行刀向前一捅,便将姜玄阳捅了个对穿。而他双颊血肉崩裂,看得见紧紧咬住的牙齿,血滴淅淅沥沥往下坠,敲打着大地。
他一把握住苦行刀刀刃,又往里送了两寸,一手扯住尹鹤的手腕,将他用力向后一甩。借着何为无法将其拔出的瞬间,向前一扑,扑着他自半空坠落,如同一只折翅的飞鸟,于大雨中打湿了羽毛,扑通一声坠入血池。
血池静而无声,连一点涟漪也没有激起来。天地间陷入一片寂静,唯有大雨捶打着竹叶的声音依旧浑然在耳。
尹鹤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像被丢出去一滩水,再顺着地面的纹路流到每一个角落。他愣愣地躺在地上,中了毒的青紫色的面庞变成一派骇人的苍白。唯有唇瓣在缓缓开合,吐出来一个颤抖的声音:
“大师兄……”
“大师兄,我……我错了。”
“大师兄!”
再然后,就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泪水长流而下,几乎是瞬间就淌出了血泪。在柳轻绮紧赶两步冲去拉他时,尹鹤突然不知哪来的力气从地上撑起来,身子用力往前一撞,脖颈恰好抵在柳轻绮腰间配着的无鞘九霄剑,鲜血喷溅,立时咽气。
下一刻血池突然加快了速度,汹涌而来。柳轻绮要去拉他手腕的手僵在原地,立即退而求其次,背着叶云盏后退数步,一把抓起姜玄阳遗落在地上的惊鸿刀,拍了一把方濯的后背,沉声道:
“快走!”
方濯背着于朗深,随他没命地跑。柳轻绮看不到血池,他便分一只手拉着他的手腕,两人你拖我拽,从竹林这头绕到竹林那头,匆忙间只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尹鹤的尸身被血池吞噬了一半,脸埋在地上,看不清神情。
两人在竹林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血池即将将整片竹林都覆盖后才从一整片的血红中找到一个出口。柳轻绮立即掐诀御剑,拖家带口地把人都搬上杳杳时,血池覆盖了他们方才落脚的最后一点,所有的草木、土地,尽数消失在一片虚无中。
杳杳剑在空中划了个歪歪扭扭的弧线,一霎冲出了竹林范围,如同突破迷雾,在大雨中一路穿行。方濯瘫坐在剑身,脑中空空如也,莫谈昏沉混乱,连点儿声音都没有,仿佛世界完全是一片寂静,所有的故事,只不过都是他的臆想而已。
天地昏黑,借着城头微弱的灯火,他看到了蔓城的轮廓。城池在深夜的幕布下像一只巨大的鼎,城墙上斑驳的牙齿啃咬着世界,把夜间悄悄消失的所有肉身和灵魂都吞噬得面目全非。蔓城内已经安静下来,柳轻绮松了口气,将杳杳剑降落。双脚触碰到土地的瞬间,像是被一只手从天上骤然拽到地底,浑身的骨头都摔得一震,一个激灵猛地打醒。
他听到有液体在流动,汩汩的是山泉的吟诵,流淌在他的骨头里、血液里、脸上。一双手从背后紧紧抱住他,深深藏在骨缝里的灵魂也就这样被静悄悄地挤出。骨髓随着嘴唇颤抖,随着灵魂一起挤出的黏膜偷偷爬出他的肌肤,落到身旁人的身上。转头第一眼,他看到柳轻绮紧紧贴着他的被雨水淋湿的头发,漆黑明亮,像一轮紧闭双眼的月亮。
雨水打在受伤的肩头,深深向骨头根源流去。在这一瞬,他才终于感觉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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