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借力打力(6 / 8)

箫声阵阵,不绝于耳,风雨大作,头顶乌云如山,隐隐有尖锐剑光撕破云层,沉沉将落。“情”字早已被拆分成数把兵器,一同向他攻来。脚下被困,身遭皆是金属牢笼,任由他有通天之能,怕是都不能从中完美脱身。云层轰鸣不止,大地也仿佛受到震动,微微摇晃,剑与刀碰撞不歇,扰得耳侧不得一刻安宁。

柳轻绮单手执杳杳,沉静地站立在剑锋而下,万剑同指,状若一并穿心。四周万剑盘旋不停,绕过他的腰际、胸口、肩膀、眉心……几乎将视野完全遮盖。当然,从任何人的角度,都不可能看到那不起眼到如同透明般的丝线——在他的指尖,生出了细细密密的以白色灵息所凝结成的丝线,不被利剑切割,不为雨水打湿。甚至它从容伸展,探过盈盈箫声,如蛇般蜿蜒爬行。

箫声愈催愈急,与风雨交织倾托,乌云中轰隆隆一片,从一阵阵闷雷中,一把巨剑缓缓自虚空中探出。巨剑上生一只血红色眼睛,嵌在剑柄处,滴溜溜乱转。窥得柳轻绮瞬间,便仿佛看到了什么人间美味,立即倾下身,调转了方向,随箫声急转而下,迫不及待急促奔来——

可得到的却是一派虚无。

巨剑轰然而落,地面登时破一个大洞,尘沙四溢,迷了双眼。但在狂风与冰冷月光下,那原本已然被一劈而中的人却没了影子。箫声霎时停止,与之相配的,是几声迅疾而干脆的金玉碰撞声。柳轻绮一手握杳杳,另一只手早已探向树干,一把拔起九霄。身上蔓延着的淡淡的白色灵息与女子的青绿色箫声缠绕在一起,冲破音波与重重利剑,就这样到了她的眼前。

女子张着嘴,不自觉地倒吸一口凉气。她体态极为轻盈,在密林间穿梭、躲藏,玉箫依旧停于唇边,却一时忘了吹奏。在她那双美丽的翠绿的眼瞳中,映照出来的是仿若地狱般的形容:

柳轻绮身着一袭黑衣,可上半身却已被鲜血湿透。他身上的无论哪里都流着血——他的喉咙,双臂,胸口。喉间那道尚未完全长好的伤口再度崩裂,血肉相磨如火石擦一声蹭响,在层层叠叠如同血池的肌肤间,能看到森森白骨:

他竟然就这样毫不犹豫,顶着刀锋所指,从那万剑丛林中冲了出来!

到底还是个人,到底还是血肉之躯,身遭已然布满伤口,每一道都汩汩往外流着血,滴在地上,便腐烂了一大片草叶。所到之处,只消轻轻踏上,便已是一片虚无。

女子大惊失色。可不等她有所表达,一剑已然探过重重枯叶,呲一声逼近眼前,剑尖一点寒光自喉头划过,在她立即侧身躲避时,另一剑却已如水波般轻轻向前一推,猛地自眼前炸开。

双剑一萧就此在林中缠斗起来。柳轻绮使剑极凶,带着一股寒冰似的气势,在冰层下却又藏一团热火,直直朝着裂缝涌动。他每一步都几乎没有完全踏到地面,仿佛只是借力跃起,脚下轻盈,双剑却凛然交替,剑锋线线而缠,毫不给人一丝喘息机会。任由女子箫声如莺如枭,响彻天际,乐音在脸上割出寸寸伤痕,却依旧不能把他逼退一步。

反倒是女子自己,手执玉箫已经后退数步,脚尖点过竹叶瞬间飞过数里,眼见眼前终于出了云烟再无人影,她才松口气,将玉箫从已经有些僵硬的面颊旁放下时,却突然听到身遭传来“嗤”的一声细响。

她立即警惕,抓起玉箫,转头要看。左边什么都没有。右边也什么都没有。面前却隐有罡风而过,如柳絮轻轻敷了一下脸。同时,胸口一阵酸麻,她愣愣低头一看,方见自己胸口已插一把长剑,剑锋凛凛有月光盘旋,剑柄紧紧贴着自己胸口,而余下部分,已然将她穿个透彻、鲜血横流。

但见自己身上已有此惨状,她却并不显得有多慌张,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身形迅速烟云般消散。柳轻绮立即一抽手,将剑往身前一收,满臂的血顺着剑锋往下滴,他恍若未见。只是手指轻轻动了动,抬上胸口,摸了摸最靠近心脏位置的那只伤口。一道罡风倏忽奔来,一掌要落上他胸口。柳轻绮动也不动,平静挨这一掌,被击得连退数步,后背猛地撞上树干,吐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