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地望着他,不知道是惊异于他能逃脱自己的追捕,还是因他出现在这里。柳凛将剑背在身后,盯着他满是血的衣衫,站立在这恐怖的寂静中。最后一点暗已被剑锋彻底割去,旭日东升,其道大光。洒在肩头,如同进入一池温暖的血水温泉。柳轻绮横剑于前,双眼平和,静静地望着他。他身上隐约缠绕着与柳凛如出一辙的金光,可剑锋却凛冽如冰冷,灵息汹涌若江流。燕应叹望着他,有些愣愣的。很久后,他才缓缓勾起嘴唇,笑了一笑。像嘲笑他,也像嘲笑自己。
“你、你当真是——”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几乎站不稳,眼泪却流了下来。他笑了一阵,浑身颤抖,魔息狂轰乱炸四处奔走,混若癫狂。柳轻绮一直冷冷地望着他,望着他哈哈大笑,又望着他突然收敛了笑声,抬手要去拽自己的手腕。而在此时,那停滞许久的琴声终于重新响起,但却并非孤军作战,似有数十把琴倏地一同奏响,从四角如同一个网兜,迅速收紧将人束缚在原地。
这琴声瞬间便将天地间的一切声音都掩盖,铮铮然奏出初阳普照,可在场分明没有一个人拨动琴弦——裴安之向后看去,那声音最初传来的方向,一道灵息已被太阳光遮掩,可却依旧如同一把水流一般涌进他的耳中、他的心里。那模模糊糊的琴的虚影停留在腕间,楼澜以手轻轻抚上琴上梅花纹路,手指轻飘飘拨开两音,炸开的却是一阵杂而不乱、有条不紊的琴音——再听一阵,方隐隐察觉这竟就是此前抵挡毒山时德音门众弟子众志成城所奏成的琴音总集。楼澜不知用什么法子将它们尽数压在琴中,蛰伏到此刻,终于大仇得报,一泻千里。
燕应叹被这琴音一震,眼瞳瞬间收紧,那紫黑色的瞳仁立时变得猩红,浑身的魔息如同烟花似的炸开,涌成一堆带着隐隐红色的血雾,同时四肢被束缚在一个看不见的绳索上无法行动,短暂地停滞了一刻。也是此时,柳轻绮一直冷眼旁观着他的目光终于收回,转过头去望着身后的人。他还是比他矮一些,叫柳凛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两人四目相对,这么近的距离,连眼泪的颤抖都看得清楚。可他的眼中却什么也没有,没有眷恋,没有哀伤,甚至没有愤怒。也许有的所有的一切他都没有,存在的只有空。“空”,空,空空如也。
柳凛抬起手,摸了摸他沾满血的脸。手指一蹭,满掌黏黏糊糊得难受,可却擦干净了他半张脸。这能让他勉强看清面前这个人的脸,而他呢,乖巧地将脸送上去,任由他捧在手里。柳凛的手指从侧脸一直划到下巴。与近期所有的遭遇都不同,他的动作温柔得像是抚摸一只兔子,安抚一只害怕的小猫,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对着那张脸左看右看,最后轻轻笑了笑,很是释然一般。
“你长大了。”
他替柳轻绮将散落的头发捋到耳后。
“越长越好看,越大越漂亮。师尊以前也不是没想象过你长大是什么样子,可没想到原来能成这样呢。”
“和师尊长得不像。不是吗?”
声音温柔得坠入湖中也一定不会激起任何涟漪。这时,柳凛始终平静得像是不会有任何情绪以来阻拦的眼神才终于产生了变动。他望着面前的人,直到手指被湿润的泪水浸透,直到看到柳轻绮通红的眼眶。他紧紧握住了剑,肩膀微耸,呈现一种戒备的态势,可身体却颤抖个不停。声音也是颤抖的,如同覆满了细雪的枝头,轻轻一晃便能扑簌簌掉下来一片糖似的雪白。
“为什么?”
他的声音很小,也格外的沙哑。
“这不是你的家吗?你为什么要毁了它呢?”
柳凛的声音依旧沉稳而温柔:“傻孩子。我想把你带走。”
“为什么?”
“我讨厌他们,也讨厌那个魔族的小子。你被他们害得好惨,师尊心疼。”
“你刚还要他杀了我。”
“我瞎说的,为了安抚他。”
“我不信。”
“你别学坏,别说不信。师尊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是一种类似于哄骗似的语气,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