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腕:
“于师弟,冷静一下!这是障眼法!”
一声将于朗深喊醒,也将周围的人喊醒了。于朗深眼中淡绿盈然,被这一嗓子骤然喊回,两行眼泪却也这么流了下来。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倚靠在树干上,像是失了所有力气。半天后才喃喃着说:
“我怎么会看到他呢?大师兄……我,我怎么会看到他呢?”
但即刻他就反应过来,握紧刀柄也咬紧牙关。
“我终有一日会手刃了那魔头!”
裴安之拍拍他的肩膀,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让他先在这里冷静。但幻觉往往复复,如潮水一般撤了又来,好不容易清醒片刻,不多久又会深陷进去。裴安之强撑着抬头去看,果然在余光里瞥见了熟悉的镜影,但却总无法捕捉它的位置,只能任由它鸟雀般的飞过。再回头时,方见原本立着回风剑的位置已经空无一物,想必是祁新雪也没有别的办法,不得不先召回回风以待自己用。没有了回风剑的结界,也就没有了能抵挡这种幻境的能力,裴安之心中一阵恍惚沉重,在幻境的边缘挣扎,却还惶惶然想到,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时他才真正懂得,为何不止躯体上的疼痛,精神上的折磨同样更可怕。洛笙的模样在面前若隐若现,迢递悠悠,却迟迟不到眼前。她那雕着螺钿花纹的美丽的枫木琵琶被搂在怀中,又像是挂在胸前。那仿佛张口也能歌唱的流云似的四弦轻轻颤动,拨动着他的灵魂和心弦,提醒着他,刺痛着他……他与洛笙曾经约定好定要好好地比试一场,可却总找不到好时机。那琵琶也因手中握了剑而束之高阁,再提起时,洛笙已经下了山,连带着那琵琶他也没能见上一眼。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乃至如今,乃至如今……
裴安之紧紧抱住了头。痛苦、焦灼、绝望被无限放大,对自己的、对他们的。他明白它们要控制他,要摧毁他。它们甚至并不完全出自于洛笙的遭遇,而起源于这世间的种种,起自他每每抱琴而坐与月同观时,看到窗外干净寥落白茫茫的一片,却忽的想起了遥远的看不见的昏黑山脚、冰冷人间。
但他却万万没想到,有一日他身边的人不仅被它埋葬,而且连死都不得安生。
在在场的弟子几乎都深陷如此无法逃脱的幻觉中时,毒山已经悄悄分崩离析。它死得缓慢却干脆,一点儿痕迹也没留下,就连淌落的血水都被黄衣女子一剑挑起,飞到空中便顺势消散,尽数涌入她的胸口。仿佛是吞噬了毒山,女子原本四溢的魔息开始出现回拢的趋势,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很快就回到了巅峰期。若说这是舞台,那么演员便只有两个人,呈现两峰对峙的态势,不断地碰撞厮杀,但却无法将对方逼退半分。
那个突然出现又要一剑斩杀毒山的男子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冷静,但也没有那么慌张。如果现在在场还有人能分神去观察他的情况,便会发现那把剑的虚影已经愈显明晰,同时也有一把一模一样的长剑正被他提在手中,与那女子颤抖在一起。起手瞬间剑锋宛如挑落了一分日光,一剑便劈开白昼,将两人面庞全部映照清楚。
这时才可发现,他的容貌正常不变,女子的脸却苍白得可怕。像一张纸,像一面墙,像那些被冲到岸边的雪白浪花儿,处处显露着死气。这也导致她的动作比这人更加干脆,杀气重重,步步紧逼而不给任何破绽。转眼间两人已交手数十招,寸步不让,可男子手下却已经隐有收势。他略有惊疑,打量着眼前的人,可女子却目光冰冷,在与他一剑对上被掀飞时一闭双眼,忽的一抬手。
“柳凛。”
她没张嘴,声音却就这样从胸腔中流出。
“我是看在你徒弟的份上,才没有下手。”
“……你这话,说来难道不心虚吗。”
那人长叹一声。
“若你真的为阿绮着想,又怎会带着他来振鹭山呢?”
“如果你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死是一个必然的结果。就算是你们就此离开,他也会死的。”
“他不会。”